从萧遥站到萧宅门前,到萧遥打开大门,再到萧遥推门而入,巷子前方一个卖烧饼的中年汉子先是有些警觉,后来则是很吃惊。
而当萧遥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则是推着烧饼摊不疾不徐地走出了巷子,绕了几个圈之后,再次出现在东城某处不知名的窄巷子里,此时已经不见了烧饼摊。
再绕了几个圈,烧饼大汉却是换上了一身寻常装扮,然后再度消失不见。
门开了,门内的院子里,完全是落败不堪。
入门的庭院变成了一个水塘,里边长满了各种水草,水中还有不少鱼儿在游来游去。
再一看,宅子内的各式建筑,除了表层有些漆脱落,没有任何破损的地方,连木梁、木柱、木门都没有丝毫地方裂开。
看得出,用的都是上等好料。
宅子很大,萧遥花了两柱香的时间才查看完。
对于自己的身世,萧遥一直很好奇,但是苦于师父不在身边,而师祖又毫不知情,所以一直以来都无从知晓。
来到萧宅之后,萧遥更是将眉头皱得很深。
不过身世之谜暂时也解不开,眼下还是先安顿下来才好。
接下来,萧遥就开始打扫这庄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过的宅子了。
而萧遥满心疑惑地打扫萧宅的时候,那巷子里突然离去的烧饼大汉却是出现在一处大宅里,垂首站在一名颇有威严的中年男人面前。
这个中年男人,可不简单,姓楚名绪,乃是当朝中书左丞,以区区三十的年纪而官至正二品的中书左丞,是不是后无来者还不知道,但至少在大明朝,前无古人却是肯定的。
“萧宅来人了?还是个孩子?”楚绪惊讶地出声问到。
“没错,属下亲眼看到那孩子拿出钥匙打开了萧宅的大门,然后走了进去。属下想着这条消息着实重要,也顾不上等下去,就先回来禀报大人。”
“你做的很好!”楚绪嘉许地点了点头,“吩咐下去,再添几个人手,仔细盯着萧宅,有情况随时来报。另外,那个小孩子的来历也尽快给我查清楚了。要注意保密,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大人!”
烧饼大汉下去之后,楚绪却是在原地站立了良久。
“难道真是萧家后人回京?”
这让楚绪有些头疼。
对上一代的某些事情,楚绪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也还是知道些许零零散散的消息。
甚至,他还知道五十年前那份协议!
五十年前,太学封门、萧家离京、皇位易主!
这里边,可是很有一段历史的!
自从父亲出门游历,楚家就由他这个嫡子作主,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才能够以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路超拔,升至中书左丞!
说白了,并不是他在任中书左丞,而是他代表楚家在朝廷发声。
但是,楚绪毕竟是年轻了一些,所以面对这些上了些历史的事情,他就很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更何况,萧家,和他楚家,还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先看看其他各方的反应吧,我楚家就装作不知道。”楚绪无奈地摆了摆头,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谋定而后动是装瞎子的一个原因,不想做那无信之人,则是另外一个原因。
的确,为萧宅来人这件事情而发愁的并不单是楚家一方。
因为阁子入世的传言,本就频繁走动的各大势力,因为萧宅来人的消息而又更加频繁地走动。
当萧遥打扫完宅子,打算上街买些日用器具的时候,一打开门,便发现巷子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也不在乎这个全是高门府邸、路面上很少有人的巷子是不是有生意做,之前冷冷清清的街道,现在全是卖烧饼的、卖果蔬的、卖糖人儿的……熙熙攘攘挤满了整个巷子。
萧遥很警觉,因为这太反常了,也因为那些赚吆喝的小商小贩虽然装扮得很像,但是还是有不少露出了马脚:左手方十步位置有一个杂货摊的货物全是崭新的、右手方十五步位置那摊主的虎口明显很厚、大门正对门那买首饰的小姑娘眼睛一直闪烁不停地盯着萧宅大门……
而且,萧遥还察觉到了暗处有不少人也都盯着萧宅、盯着自己。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了?”萧遥心里一惊,不过,反转一想,也不太像,因为这些前来探查的或明或暗的人手,并非是一路,反倒有些杂乱。
如果是大明朝的皇族,发现了自己正是被昭告天下的前朝遗孤,也应该是触动朝廷的人手过来,不会像是如今这般形形色色的不同派别的人马都堆在这里。
“麻烦了!”萧遥暗叹道,“看来萧家背后的往事也不少,自己一回来就有这么多人找上门来。
不过这样也好,这些人既然来探查萧家,来探查自己,那么寻找自己的身世,也算是有了些许方向。”
这般想着,萧遥也没有多停留,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往巷子外走去,然后买了几大马车的被褥器具回来。
这些盯梢的人也没有停留太久,等到萧遥再次回宅的时候,就已经撤得七七八八了。
也许是这帮人也没有想到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前来探查,结果撞车到一起,所以也都先后离开了。
不过,暗中的监视却是少不了的,萧遥心中自是提高了警惕,不过表面上却也没有过多在意。
这一来一回,萧遥大概摸清楚了这帮探查自己的人:他们目前应该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不见有人找自己麻烦。
不过,目前没有,却并不代表以后没有。
在京师这个鱼龙混杂之所,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或下落不明或消失不见,不知道有多少脑袋或公开或秘密地掉落。
不管怎样,自己还是要万分小心!
京师太学。
太学是一座很特殊的学府。
甚至,在那位祖先被希尧所杀的大乾王朝的开国之君建立有史以来第一个王朝之前,太学就已经屹立在这方天地之间。
而且,隐隐然是天地间第一大势力!
或者,可以这么说:在天水阁逐渐淡出了世人眼界的时候,太学在某种程度上承接了天水阁的功能。
太学是最鼎盛的学府,通过著书立说、通过修行传承,在不断地教化世人的时候,也不断地影响着这方天地,融入到这方天地不断前行的进程当中。
不过,与天水阁相比,世人虽然尊崇太学,却没有天水阁那么久远的距离感。
因为,天水阁在天上;而太学,就在人间!
而且,同是教授世人,天水阁是单方向的;而太学则是双方向的。
相传,天水阁在人类诞生的最初时刻,教授世人砖木取火、教授世人畜牧医药……
但是,天水阁究竟在哪儿呢?从来无人知晓。
天水阁就是什么样子呢?从来无人知晓。
而且,有没有有人能够教授天水阁呢?从来没有!
就像是一直被另外一人狠狠盖过一头,一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被压制的人没有不想抬头的!
随着人类的逐渐成长,特别是修行者境界的不断提高,他们觉得自己与天水阁的差距越来越小。
问题,于是就出现了。
当差距大到只能仰望的时候,那人类就只会乖乖地仰望。
可是当差距逐渐缩小,以至于人类觉得自己有资格平视的时候,以修行者,特别是以大修行者为代表,便会生出别的心思。
首先,这些修行者不想被天水阁压着一头——不管天水阁有没有压人类一头的想法跟行为,但人类的感受是这样的。
再者,毕竟,作为人类与修行界的源头,天水阁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对修行者来说,不断地突破修行境界是最大的诱惑,也可以说是修行的目标,而作为修行的源头,天水阁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
而为什么,修行界会认为天水阁与人类的差距越来越小呢?
因为每隔一百年入世的天水阁子。
随着历史越来越向前推演,人类修行界大贤大能的境界不断提高,以至于不时冒出希尧这般逆天之才。
同时期入世的天水阁子,与这些大贤大能在境界上的差距却不断缩小。
以至于,出现过有修行者向阁子挑战却获胜的情形。
以至于,出现过天水阁子的境界还不如人类的大修行者的情形。
于是,人类觉得有了向天水阁表达好奇心的底气与能力。
当然,是好奇心在作怪还是贪婪心在驱使,就很难说了。
人类的文明源自天水阁、人类修行也源自天水阁,那么,天水阁很有可能,甚至是注定拥有让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事物。
于是,这些修行者就行动了,不过,这些行动却屡屡以失败告终。
天水阁很宽仁,但也容不得挑衅。
那些显露过垂涎之态的,或明或暗做了小动作的修行者,或者大小势力,都被天水阁抹除了。
这些事情的发生,被人们归结为一个道理,并且随着天水阁与修行者的历次冲突而不断加强化:在人类的概念中,天水阁是天水阁,人类是人类,两者不是同一个概念。
而太学,则是人类的太学,两者同属于人类。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太学的建立者,是一群人类的大修行者,而太学,对所有人都是开放的。
只要你有能力,那么你就能够进太学。
在人类眼中,当然,也在修行界眼中:太学,代表着人类自己对文明的探索,也代表着修行者自身对修行的探索。
而不像天水阁,始终是一个上位者,始终与人类不是同属于人类。
太学的出现,标志着人类对文明的探索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标志着修行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在《太学院史》中,有人这么记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