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的银晖罩了下来,勉强能将眼前的山石花木铺洒全了。几步之外,碧色的池水笼了层缭绕的雾色,还漫出些许和暖的仙气。
墨色衣衫的青年坐在树下,指尖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手中的佛经。青年的面前是一身红衣的男子,男子长着一张极其妖孽的面容,身上带着一种无穷的魅力。与墨色衣衫青年身上那种肃然安静的仿佛与世隔绝的气质形成强烈的对比。
红衣男子发话了,“圣君主动找我,实属不易呀。”
耽月连眉都没有皱一下淡淡道,“渡化绯二的那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樱雨泷一怔,“圣君何出此言?”
耽月的声线有些轻,好似叹息般,“就当本君欠你个人情,帮本君把她送回妖皇之国。然后看住她别让她再来。”
樱雨泷转动着手中的折扇挑笑着,“圣君的人情着实令人动心,只是我不明白圣君为何要把小白虎送走?”
耽月轻轻皱着眉,“三日前,她用亡灵之笛招雨,唤醒了死魂。而后被人推入了亡魂的梦魇,若我来迟一步她便要永远困在梦中。”
樱雨泷微微一愣,“小白虎怎会被人推入梦魇里?”
耽月合上手中的佛经,“这件事情我还在查,我隐约觉着她留在我身边有些危险。”
樱雨泷脸上透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同你提过的那只有问题的狐狸。和你打赌,这件事情一定和她有关。”
耽月有些不解,“苏清雪是一只六尾狐,当年她父亲苏义和她母亲白晔在一次征战中离世,帝君念及她父母的功绩将她托付予我,只是当时她受了重伤。我本想着若是无能为力便超度了她离世。谁知夏儿真将你的血讨了来,夏儿对她有着救命之恩。她又怎会恩将仇报?”
樱雨泷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小白虎真是个傻瓜,居然用我的血去救那样一只心肠歹毒的狐狸。”
耽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心肠歹毒?”
樱雨泷从他手中拿过那本佛经,“圣君你整日醉心于佛法,随帝君一样不问世事,只怕人心丑恶这几字倒不如我这一介武夫参的透。”
耽月沉默着听他的话,不言。
“若是放在从前,我倒也不信有人会做这种恩将仇报之事。只是这几千年来我都看在了眼里倒也不得不相信了。”樱雨泷翻动着手中的佛经,视线落在那几个烫金大字上,“看来,圣君毫不知情那段时间小白虎被苏清雪束了术法锁了生骨丢进幽冥司地狱里的那件事情?”
耽月蹙眉。
“圣君是否有一段时间被帝君召去,几个月都不在槿宣宫?”
耽月看着他,眼眸有几分凉。
“那次我同幽冥司的司主喝酒,突然发觉地狱里倒有些不平常的动静。我觉着好奇才去看,现今忆起,若是我晚到一步,小白虎早就命丧黄泉。当时,我看见她躺在地狱的烈火里,身上的血好像皆流尽。看见了我连哭都哭不出来,笑得很难看对我说,她终于得救了。”说完樱雨泷沉默了一会,“我把她带回玄湖西海养伤,她却一连发了好几个月的呆,一句话都没同我说。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是我把她灌醉了,她才哭着对我说了整整一夜,说苏清雪如何如何欺负她,你如何如何伤她的心。你知道我一直把小白虎当成知己,她受了如此委屈我定会替她出这口恶气。只是她却抓着我的袖子同我说,苏清雪是你的心上人不可以…”耽月从他手里抽回了那本佛经。
樱雨泷顿了顿,“后来的事情你皆了解,你撞见提着剑要猎杀苏清雪的我,拦住我后,来不及问我为何要砍死那只狐狸就同我说明了你的计策。你被帝君指派渡化魔化的二哥。又担心小白虎缠着你,由于这个任务很危险,你不能让她跟在你身边。你将计就计,假装我已经砍死了那只狐狸然后通知小白虎,让她抱着装死的狐狸以为是我杀的。你再装作刚从帝君那里回来,让她误会你会认为是她杀了那只狐狸,然后她就会拼了命同你讲清楚。而你就闭门不见,让她伤心的回了妖皇国。现在看来我们都低估了小白虎倔强的性子,她寻了你三生三世,后追你下界也要同你解释清楚当年的误会。今日你同我讲她被人盯上的事情,我才觉得跟你身边那只狐狸脱不开关系。”
手中的佛经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墨色衣衫青年眼中有着细微起伏的情绪。“她…没同我说过。”
樱雨泷站起身来,眼神有些惆怅,“我一直觉得小白虎是个闯祸精,总是麻烦你缠着你。现下看来倒是她太过懂事了。我曾问过她为何不同你讲起这些事情,圣君你猜她如何回答我?”
耽月垂眸,手指微颤地捡起掉落在地的那本佛经。
“小白虎说圣君你曾同她说过,若她能懂事些你则会很开心,她便因为这个理由从未对你说起。”
啪,手上的佛经又一次从手上滑出。
“现在,不知圣君是否仍需我帮忙?”
耽月没有再去捡地上那本佛经,站起身来,“怎么办?我骗了她,她大抵是不会原谅我了。”
樱雨泷替他捡起地上那本佛经交到他手里,“如若我是小白虎,自然不会原谅圣君。只是请圣君你想想看,小白虎此刻就在圣君你身旁,这说明了什么?我想圣君应该会明白。”
耽月揉着额角,皱着眉。
樱雨泷走到他面前淡笑,“圣君还是让小白虎留在身边罢。”
耽月望着手中的佛经,眼神很幽深。
窗外,微凉的小雨已经停了下来。太阳穿过云层,将耀眼的光芒洒向大地,翠绿的叶片上凝聚着的雨液分外璀璨。
琉夏检查着瑾玉身上的印记,发觉已经消散了大半。笑着对他说道,“玉儿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呢。”
季瑾玉的小脑瓜灵光一现,抱着琉夏的胳膊肘撒娇道,“神仙姐姐,你看我的病都好的差不多了。你带我出宫玩玩好不好?”
琉夏有些无奈,“呃…这个?”
某娃见撒娇之术有效,于是又加强了程度。水着一双眼睛哀求着,“玉儿在宫里多年都不曾出去玩过,神仙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琉夏一愣,“不曾出宫?”
某娃眨巴眨巴他水汪汪的眼睛继续编着谎话,“对的,对的。未曾。玉儿很可怜的,每天上午要去学堂,下午还要…”说着说着,琉夏的同情心就泛滥了。这是多么可爱又多么可怜的一个孩子呀。长这么大居然还没有出去玩过?
但是,上街后她却有一头撞死的想法。到底是谁说不曾上街玩过?现在熟络的和各种商贩讨价还价?
琉夏揉着快看花的眼睛觉得特别无奈,季瑾玉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她倒是快寻不到他了。
突然间,隐匿在人群中若有若无的杀气跃起。她顿时浑身一震。快步走到一个唐人摊位前的季瑾玉身边,握紧了他的小手柔声说着,“玉儿乖,唐人不好玩。姐姐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好吗?”
季瑾玉一听,有好玩的地方。立即丢下手里的唐人随她走了。
当琉夏拐入一条小巷时,瑾玉透着迷茫的眼睛望着她,“神仙姐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琉夏笑着对他说,“玉儿呀,你是不是困了?你先睡一觉,等睡醒了我们就到了。”
“好…”眼前一黑,季瑾玉小小的身体便靠在琉夏的身上睡着了。
琉夏一直记得她阿爹有句话:若敌人在暗处,你则在明。你要懂得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