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楼里仍然是客往不绝,桃花三正眉飞色舞地扯了堂巾,跟两三个锦衣荣服的公子哥儿一起胡吹海侃,青白色的麻布粗衣袂角飘舞如轻扬的眉色。
桃花三的人缘之好,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街卒巷贩都有人愿意跟他交朋友,桃花三的笑,便是一笑楼的招牌,用将离的话来说,桃花三这个人,无有其他,唯信义已。
将离一脚刚踏进堂来,便听桃花三哎哟一声,猫了腰捂了肚子“对不住了各位,昨儿个吃坏了肚子,现在还闹腾咧!失陪失陪了。”便急了脚步往后堂走,身后却是笑声不止,“快去,快去,三儿要拉裤子上了!啊哈哈!”
转眼间,桃花三却从后堂笑眯眯的转出来,手提了一壶清茗朝着将离的座位走来,“小叶儿,”桃花三着了素瓷杯添了茶递给将离,“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儿转转了,是有些日子没来咯!”
将离接过茶,看了看伸过来的那只素净的手,冲着桃花三神秘一笑,“有大事。”双手作势要桃花三附耳过来。
“你要去青楼!你去那里做什么!”桃花三听罢既惊讶又不满地嚷嚷,“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吧,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他觉得他绝对不能让小叶儿去那种风月场地。
“哎呀!你瞎嚷嚷什么,别人都看我们哪!”将离连忙一手遮了脸面,一手扯了桃花三,四座的目光有不少被吸引过来。“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能去,再说我去那儿是有事情!”将离复又敛了衣袖端了神色一本正经地道,说着轻轻啜了口清茶。
“可是……”桃花三仍然不满地嚷嚷,见到将离用眼神瞪他了一眼,才压了声音道:“你不能去。你有什么事情我去帮你办。”
将离看着表情认真的桃花三,笑了笑道:“你陪我去好了吧!”说罢便起身负了手往外走。桃花三无奈地跟了出来。
如月楼。东风扬暖,渐是春半,海棠丽烟径,凤苑东风软。
一进得楼内,便是玉鼎翻香,香风阵阵。端的是销人魂处。将离心中暗想,却瞧见二楼走廊上衣着华丽的老鸨正随着两人往一处雅间走,一个身姿挺拔,一个背影秀俊。
“老鸨。”将离急急地叫了一声,生怕晚了老鸨随人进去了,只是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来两人正是穆怀哲和穆明月,如果早时认出来二人,将离也定然不会冒冒失失的叫住老鸨,因为她十分不想见穆怀哲。
不巧的是,穆怀哲和穆明月却一眼认出了男装现身的将离,穆怀哲在此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又蓦地想起那****说的银货两讫,两不相欠的话来,今日再见,却是在这风花雪月之地,眼中陡地升起了复杂莫名的情绪,却依然眼神清冽,堪堪望向楼下的将离。穆明月看见将离,脸上却未见惊讶之色,只是瞥见穆怀哲看将离的眼神有未明之色,倒是略有讶异。
将离犹未自觉,只是在心中赞叹老鸨容颜惊艳,她以为老鸨本应是徐娘半老的妈妈级人物,却不想是如此天人之姿,一时间竟晃了神。身后桃花三扯了扯将离的衣袖,附向将离耳边悄声道:“哲王和明世子!”说罢还朝楼上方向努了努嘴。
将离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望向穆明月继而又转向眸光未变的穆怀哲,发现穆怀哲正紧紧盯着自己,将离目光怯怯,垂下了眼眸。不知怎的,她有些怕他,也十分不想见他,至于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
“是叶……公子。倒不知叶公子也喜欢来这里消遣时间啊,哈哈。”明世子嘻嘻笑着,身侧老鸨柳枝腰缠,声音媚懒,“世子可是说笑了,同是男人,你就来得他就来不得?”老鸨话间把男人二字咬的很重,似有深意,将离心中一凛,难道她也识穿我的身份了?
“公子可是看中了我们那位姑娘?公子生的玉面秀眉,看上那位姑娘是哪位的福气!“老鸨言语带笑。
庭中女子盈盈笑成一片。将离略有尴尬,“我找你。“老鸨闻言一愣,颇为讶异,然而还未开口,却听得穆怀哲沉了声音,冷冷地吐出二字:”不去。“
主子不让去,她就不过去。老鸨收了笑,正了神色,恭立穆怀哲身后。
“我不是找你,我找……“将离却不认账,指了指老鸨,话却说了一半停下,因为她发现穆怀哲脸色不愉的注视着她,目光像一把刀,把她的话生生逼了回去。
将离有些不忿,干嘛老板着脸,别人欠你钱了嘛!桃花三见状,伸手拉了将离,“我们先回去吧,你的事我给你办。“便拽了将离往外走。
穆怀哲看向往门外走的身影,目光忽然落在桃花三拉着的手上,顿时神色一紧,心中忽然有些恼怒,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这么随便,身在闺阁来了青楼不提,还让其他男子拉她的手!神色变了几变,终于又恢复如常,声音依旧冷冽:“进去吧!“穆明月与老鸨对视一眼,却伟说一句话,随着穆怀哲进了雅间。
“叶儿究竟有什么事要去找老鸨?你难道没看出来老鸨是听命于哲王爷的?“桃花三拉着将离,远了如月楼门,才放缓脚步问道。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谢如歌近日来找她干什么。”将离松了一口气道。谢如歌是从这里出去的,按说回来找旧人叙旧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她近日里去公孙子桑那里学箫,总是感觉谢如歌对她很是敌意,本来她心生妒意也是正常,将离知道他喜欢公孙子桑,只是她连日频频找往日旧主,将离直觉她一定想要做些什么,妒催人恨,女人最了解女人。她要知道谢如歌想做些什么,她不在意谢如歌做什么,她只是在意谢如歌做什么会不会影响到公孙子桑,女人的恨燃烧起来连爱的东西也会不放过,她不想谢如歌的恨意伤害到公孙子桑。她发现自己开始在乎公孙子桑了,这是喜欢上了么?
“谢如歌?你打听她干什么,她不是随了公孙公子了吗?”桃花三有些奇怪,看着陷入沉思的将离,桃花三大声喂了一声。
将离吓了一跳,嗔了一声,又说:“没什么呀,好奇。”将离向来与桃花三无话不说,但是这种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情,说怎么能够说得清呢?
桃花三却不满地道:“才不信。你不说我可就不帮你了也不理你了。”说罢,佯怒快步往前走,却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你不说,我也不问,你有事,我就帮你,这就是桃花三。
将离笑了笑,“我本就没让你帮我啊!等等我啊。”
身后不远处,白衣女子靠墙而立。等将离二人走远后,才转身出来,定定站了一会儿,似在思索什么,良久,才折身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