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艾欧尼亚,普雷希典】
帕里奥坐在上方的贵宾席,静静的望着阔大的普雷希典巨台。
他出身艾欧尼亚的贵族,年纪很轻就做了地方的长官。凭借家族的声誉,也进了艾欧尼亚的议会,那是近十年前的事。那时的他体型健硕,壮的像一头牛,棕红色的脸勾满了络腮胡子,看起来气度十足。他也经常打猎,重达两石的橡木红弓都能拉起,不但猎获麋鹿、棕熊,而且也曾在嚎叫深渊猎杀长达20来尺的巨狮。年轻的他古道热肠,也有英雄气度。不过现在都快五十多岁了,体重胖了一倍,性格也越发散漫。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焕发不了光芒,而且厚厚的双下巴看起来就很笨拙。
他灰蒙蒙的眼瞳注视普雷希典巨台,这是艾欧尼亚的信仰。光滑的峭壁底下,呈现天然的巨大晶石,通体洁白,闻之有香。祭祀的烛火长随左右,围绕巨台也常有祷告的诵经。隐栖的鸟巢在峭壁随处可见,百花绽放的馨香也弥漫于空中。这块巨石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就连最老的艾欧尼亚人也无从得知来源。在艾欧尼亚建邦之前,它就屹立于此,源远流长。岁月磨平了巨石的轮廓,时有夜鸦停息,而众人也是趋之若鹜。巨台受加持祝福,清水洗涤不沾瘴气,化为支柱成就信仰。
帕里奥的睫毛低沉,在巨台之下人声鼎沸。他心里默念,起码有七八百的艾欧尼亚人。他们大多身穿传统长袍,神情狂热,有些则低头祷告,不一而足。他们的呐喊似洪钟奔流,振聋发聩。呼声四起时,帕里奥都听见他们高喊艾瑞莉娅的名字。
“今天可真热闹呢,帕里奥大人。”他旁边一个少年说,“艾瑞莉娅可真受欢迎。”
“那是里托的女儿,这是理所当然。”帕里奥微微侧目,“也就泽洛斯能和她相比。老里托的根是好苗子。”
黑色短发的少年笑起来,温润明媚。他看起来比泽洛斯高一些,身材也差不多。他鼻子坚挺,眼睛的弧线很弯,快勾到耳廓了。他穿着镶银边的束腰轻服,绒毛处翻了金丝,里面套一件黄色内衫。他看起来就如黑色勾尾的短喙燕。
“帕加洛斯,”帕里奥说道,“等会去擢试的人是谁。”
“是我唷,帕里奥大人。”帕加洛斯微笑回应。
帕里奥望回下方普雷希典巨台。几个僧侣在朗诵经文,燃香祈祷。艾瑞莉娅也正双手合十,闭目受洗。今天她换了一套红色的薄皮铠甲,而漆黑的长发也梳成两个发髻。正调息内在,已入安宁。
泽洛斯在看台上,旁边是奥斯特兰老人。在他们关切的目光里,一个主持的僧侣高声读起擢升的祷词。
“夏日已尽,冬雪即临。以吾之身,加冕为勤。从今日起,诸神作证,以普雷希典之声誉为誓,永生为艾欧尼亚斗士,讴歌于历史,日夜皆然。汝剑守卫国土,盾牌照耀大地,头颅昂望天空。生世于斯,此即为艾欧尼亚人,世代易然。”
僧侣诵读完了,接过递来的一钵清水,轻轻的洒落艾瑞莉娅的头上。“受礼,”艾瑞莉娅闭目道谢,“有劳长老。”
帕加洛斯静静看着艾瑞莉娅。
看台上的泽洛斯握了握拳头,他裹在汹涌的人潮里,就好比是璀璨的白色洪流。身边的艾欧尼亚人无不高声呐喊,就连旁边的奥斯特兰老人也憋红了脸,扯着脖子高呼艾瑞莉娅的名字。
帕里奥站了起来,他是这场擢试的仲裁官。他干咳两声,现场的声音顿时稀落了。“诸神在上,”帕里奥大声说道,“今日为里托之女,艾瑞莉娅的仪式。她需以刃为傲,以正己身。我等都期待她能为国效劳,守护边民,正如他的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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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莉娅闻见清晨的空气。时而低飞掠过的尼帕候鸟,它们也似乎能认出自己。她明白这个传统,秋收时分的仪式。她得到了西境阿克里斯的推荐,来到普雷希典擢升队长。艾欧尼亚少有战事,素日和平。不过她也得到了议会的认可,得到这份属于她的殊荣。立誓铭刻以后,她即受礼沐浴,便可得以提拔。不过她也需和上级交手,以便得到更肯切的认可。
帕里奥的话音刚落,巨台两侧的艾欧尼亚护卫旌旗摇动,银色铠甲璀璨如河。台下的艾欧尼亚人也高呼呐喊,热情如潮。
泽洛斯望见了帕加洛斯走下巨台,明白是什么回事。帕加洛斯比他年长一岁,很小就成为了朋友。他们自幼较劲,可泽洛斯好像总矮他一头。以前父亲起赴瓦洛兰时,还是帕加洛斯常伺左右。他的剑术精湛,在十六岁那年和德玛西亚有名的劳伦特家族比试,结果是一胜一负。当他十八岁的时候,已经能独自走出瓦洛兰的嚎叫深渊——那可是荒芜的死地,深埋枯骨。在他毫发无损的出现在父亲面前时,所有人都惊愕不已。泽洛斯知道,帕加洛斯的长剑能粉碎枪尖,划过的半月弧灵动轻盈。
他是艾欧尼亚最杰出的后辈,帕加洛斯副军队长,泽洛斯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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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莉娅也认出了帕加洛斯。她牢牢握紧木剑,脚步一沉,俯身就斜里一剑。“我说艾瑞莉娅,”帕加洛斯拨过了艾瑞莉娅的剑,“你还是这么好胜。”
“我多久没见你了,是三年还是四年,”帕加洛斯步伐敏捷,他游刃有余的躲过每一下刺击,“你都出落成标致的姑娘了。”艾瑞莉娅的剑快若奔雷,可总是刺不中他分毫,“可是还和以前一样。”
艾瑞莉娅踢起地上的香龛,烟灰撒在半空,帕加洛斯扬起衣袖挥了两下,艾瑞莉娅趁着空当,侧身击中了帕加洛斯的左肋,“我的剑刃不但准,而且狠!”艾瑞莉娅的木剑又刺了两下,最后一下连尖头都粉碎了,褐色的剑身噼里啪啦的直捅到尾端。
帕加洛斯后悔露出这个破绽,他的束腰轻服被刺出一个口,瞧见了里头的黄色内衫。“幸好这可是木剑,不然这个伤可真致命呢,艾瑞莉娅,”他在地上一个打滚,避开了艾瑞莉娅掷出的剑柄,“你从来都不懂得爱惜我呢,你瞧,我的衣服都给弄破了。”
看台上哄堂大笑,那些人都被帕加洛斯逗乐了。那个副军队长滚的满身灰尘,还不忘打趣艾瑞莉娅。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敏捷的身手。“喂,帕加洛斯,”泽洛斯高声呐喊,“你可不能总是老样子。”
艾瑞莉娅已经换了另一把的木剑,她掂了掂手,感觉重量。而巨台的对面,帕加洛斯整理好衣襟,也拿起了一把黑色的木剑。“几年不见,你的进步还真的很大呢,艾瑞莉娅,”帕加洛斯微笑说道,“里托大人也会为你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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