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未睡，苦苦等候母亲能被铁木接进宫里来。
等来的却是失望。
方铭山站在甘露殿前面的时候，我满眼全是失望，甚至有些绝望。
方铭山看着我的眼神比之前还要冰冷。
对于我，早就成了他的骨中钉，肉中刺。
对于父女，他却早就将我抛弃，从不认为我是他的女儿。
他站在外面等我，见我出来时，脸上甚至一丝讥笑，将手里的信摔在我的身上，“你母亲被俘，这封信是对方的条件。”
一切顺理成章，正如我跟陈婧猜测的一样，凌云寒到底是将条件开出来了。
我没有拆开信封，而是看向方铭山。
他也看着我，“这么着急知道你母亲的下落，知道你母亲的安危，为什么不看信？”
“方左丞，或者，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舅舅？”我冷冷开口。
如果我是方慧所生，那么方铭山按理该是我的舅舅。
方铭山的脸变了变，继而又恢复了那丝冰冷，“怎么，你怀疑到了，终于相信你有可能是方慧生的？你不是觉得恶心，变态，心里是不是难过疼痛，扭曲，快要炸了吧？”
我笑了笑，“你都没觉得你自己恶心，我为何要觉得我恶心？我从方慧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你们都忍着没将我掐死，我为何要委屈我自己？”
“我说，怎么你这么讨厌我，原来，我是你人生的一个污点！你看到我，就会想起你跟方慧的龌蹉和苟且！看到我，就好似，那荒诞的人生又一次上演！所以你几乎想让我去死。我偏不，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叫你难受，叫你知道你自己的卑劣和恶毒！”
“凌云鹤就算是痛恨方慧，也不能只是因为我跟方慧长得像，就对我恨之入骨，因为他早就知道，我是方慧生的！他是对仇人的女儿，锲而不舍！”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那么懦弱怕事，而且愚笨不堪，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我的生身母亲，那个人是方慧，残害了一宫妃嫔，被凌文清利用的方慧！”
“可怜我一直傻兮兮的以为你方铭山还能给我一条生路，我这样的人，在你眼里，本就没有生路！”
“方铭山，说到这里，你还不打算承认，我是那个私生女么？”我厉声质问。
方铭山看着我，脸上早没了反应。
我想不到，完全想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这个爹，明明我才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可是这个爹，对我却满满的都是绝望。
“方子刑，你就是刽子手，行刑的刽子手！”方铭山冷冷的添上一句。
“不，这不够，这还不够说明我的狠毒和阴辣，我是勾魂的厉鬼，索命的无常，凡是你欠我的，我会一点点拿回来！”
方铭山冷笑，“方子刑，我倒是一直没明白，你怎么会想到你是私生女？如果是方子敏呢？你岂不是替她背了黑锅？怎么，你喜欢仇恨，你喜欢将别人的仇恨，也背到自己身上来？”
我面上毫不做声，心里却很清楚，他说的是事实。
我根本到现在，都不能确认，到底我跟方子敏，谁才是那个孽畜。
我们两个人都有嫌疑。
方子敏并不笨，目标确定了，就会更歹毒。
她比我想象的还要狠，这一点跟方慧的手段极其相似。
所以，我只能一步步试探方铭山。
方铭山显然没有给我机会，叫我知道真相。
“你不用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过就是不告诉我真相，叫我一直处在猜测之中。如果沈氏不是我的母亲，你会害怕我不救她吧？”我冷哼一句。
“好，好！就算沈氏不是你的母亲，你倒是看看你怎么选？”方铭山更是冰冷。
我心里却全然没底。
如果沈氏真的不是我的母亲，我当真是不救么？
我似乎根本没有想过不救。
沈氏哪怕只是方子敏的母亲，我也不想不能看着她出一点事。
沈氏从来没有对我半点推诿。我至始至终，猜测不到她知不知道真相，我也懒得去问。她既然含辛茹苦，将我带大，我就不打算将她抛弃。
她就是我的母亲。
方铭山哈哈笑起来。
“方子刑，你以为你会赢？我太了解你。你不会将沈氏抛弃，哪怕你真的不是她生的。你早就将她作为母亲一直看到现在。但是你好奇，你想知道真相。你一次又一次的将事情的原委弄个清清楚楚，不过就是因为你不信命。你要清白的人生！”
“你当你是高傲，你倔强，其实我看来，你却全都是愚蠢！你终于将你的母亲送给了凌云鹤，你该知道，他对你觊觎已久！你就作吧，用情的作，拼命的作！”
他的口吻几乎残忍。
而我也很清楚，他说的句句是事实。
我对母亲的在乎，对真相的追求，注定了是我的偏执和愚蠢。
我没有动，只是瞧着他，“方铭山，你该知道，我在愚蠢，也能叫方子卉死的很惨。能叫你气的吐血。我知道，你对方子卉不会再抱着希望了。方子晴跟方子卉，你折了两个，心里对我全是怨气。”
“没关系，你还能再生，你随便再去娶了你弟弟妹妹家的女儿，你就还能再生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出来！”
我满满的讽刺。
他显然又怒极，冷冷的看着我，“你母亲到底能不能活，就在信里。相信迟早还会有信件丢给我，叫我过来看你。我们就这样，互相恶心着！”
语毕转身离开。
我看出他体态踉跄，显然根本身体根本没有如何恢复。
正如他说，我们的确是这样，互相恶心！
我半晌扶着胸脯，才叫自己缓过神来。
陈婧一把拉住我，“娘娘，为何总是要跟方左丞见面，您该知道，只是看见他，你都会难受！”
“你也看见了，以后要经常见面。母亲被救出来之前，怕是少不了见面了！”我说道。
我捏着那封信，手都在抖。
凌云鹤，你该知道，你原本就欠我的，如今还挟持我母亲，我一定会叫你还清楚！
我将信打开。
凌云鹤的字迹清晰的印入眼脸。
太熟悉了，我太熟悉他的字迹了。
上一世，就天天看着，这一世，更是清楚的没法再清楚。
信上写着十几个字，“方子刑，沈氏在我手里，想救她，就乖乖地不要告诉凌云遥，听你爹的话，好好的等着。”
也许是因为我太紧张，肚子里的胎儿不停的踢，翻转晃动。
我轻轻摸了摸肚子，眼泪就落了下来。
“乖，我们一定能见到外婆，不管她是不是你的亲外婆。”我说着，眼泪更是止不住。
柳绿抱着我，“娘娘，夫人不会有事的。凌云鹤绝对不敢将她怎么样！”
陈婧也是劝慰，“就算是凌云鹤真的想动母亲，他也不会动手，他不可能轻易将筹码丢了！”
我都知道。
只是知道这些，我还是不能放心。
凌云鹤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凌云遥恐怕也不知道。
我现在更清楚的知道，我一个字都不能跟凌云遥提，提了，不仅仅是他担心，凌云鹤也会使出其他花招来。
我等着方铭山送过来的下一封信，可是一等，就是一周。
肚子里的胎儿就要七个月了，那会正是容易早产的时候，如果不能足月，怕是会有危险。
我成日都没有胃口，强制自己一口一口将膳食吃下去。
很多时候，对着凌云遥，我都会恍惚，是不是我真的错了，是不是真的不该，将这仇恨蔓延的如此之久。
在我胎儿七月的时候，我仍是没有等到凌云寒的一点消息。
却突然传出消息，说宫里可能要变，要大变，我没明白。
同一天芸艾茗跟我说：“娘娘，前太子妃慕容锦珠回来了。”
她又补充，“领着凌中简小皇孙一起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