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才清晨,睡眼朦胧的吴城便被喊了起来,他揉着眼睛骂道:“哪条狗,给老子滚到面前来,现在才几点啊,打鸣是不是?”
刚骂完,眼睛亮了些,定着一看却是刘咏。
刘咏面色平淡,嘴角微微抽了抽。
吴城无奈道:“不就是昨夜答应了你教你用剑么,至于大清早就喊我起来么,不知道睡眠不足会给人造成很坏很坏很坏的影响么,早知道就不答应你这件事了好么?”
刘咏说道:“啰啰嗦嗦,赶紧的,我昨夜特意寻了两柄好剑,来试试。”
只见他从身边摸出了两把剑,剑身上雕纹华贵,稍一开鞘亦是闪光四溅,看起来极其锋利。
可吴城一见这剑,便摇着头说道:“实在不是什么好剑,这种剑只适合街上卖艺的花架子用来耍耍,真正要斗起来还真不如我这柄竹剑,比剑比的从来不是锋利和华美,而是适用性,你用得惯的才是最好的。”
刘咏说道:“不要就不要算了,说来说去作甚,出去好好战上一次。”
吴城笑骂道:“你这倔脾气,还真是不打就不高兴了,走,今天本大爷就让你好好瞧瞧什么才是剑。”
两人正嘴皮上没闲得斗着,一旁被吵醒过来的朱子诚和郑锦都来凑热闹,看看这两个有名的不怕死之人到底哪个更强,而洪绍绍却只是翻了个身,接着又打起了呼噜。
几人走到小楼后头的山边上站定。
身后有树海生涛。
吴城从背后取下竹剑,叹了一声:“这柄竹剑虽然是我随手完成的,但到此时我也没有看到过比这更满意的剑了。”
刘咏不说话,生得浓眉大眼的他此时故作镇定,倒还装得像模像样,但吴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握剑的手还有些抖,证明他并不是一个擅剑之人,剑道高手的手如果不够高明,差之分毫失之千里,遇着硬手当即便会被杀死。
吴城笑道:“剑者无气势,便如同兵家无霸气,那样的大将如何带得出雄狮,不过是支破落军而已,不堪一击。”
刘咏脚步一动,剑出鞘,直指吴城而去。
吴城眼疾手快,挡开一剑,随手又挥出一剑逼退刘咏,笑道:“出剑很快,但不够稳。”
刘咏大喝一声,喊声稚嫩但声音洪亮,第二剑已到,这一剑不同于上一剑,不仅快,而且稳了许多,力道上绝不可同等而语。想来他第一剑其实没有发挥出他的真正水准,只是虚手,第二剑才是真本事。
但吴城哪用过真本事,随手招架,刘咏数道看上去有些奇妙的剑都被轻易给挡了下来。
一旁的朱子诚摇头说道:“这刘咏的剑法虽然有些意思,但比起吴城的老辣他还是差了些火候。”
而郑锦却是看不明白,问道:“我怎么瞧着刘咏一直都逼在吴城三尺之内,让他还不了手呢?”
朱子诚大笑道:“你还真是蠢蛋一个,你瞧吴城哪里有过一次攻势,全都是防守而已,他只是留了大约一二成力道对付刘咏,在剑道和修行上刘咏都差得太远了。”
只见那场上刘咏剑势如风。
但吴城只是笑着,随手逼退他的剑招,没有用出任何有名有派的剑法,但每一次回挡都正好能隔住刘咏的剑。
刘咏头上已经流下了细细的汗珠。
他咬着牙关,猛地一低头,剑随手负在背后。
吴城眉头微微一挑,笑道:“哟,刘咏你还会这一招啊,这一手‘背剑流’的确强得很,可能对付得了许多与你相差不大的剑者,但对付我,可能这一招不太管用。”
他头微微低垂,然后再抬起,眼中便已经出现了一条清晰可见的勾玉。
刘咏前冲一步,手与剑依然负于身后。
他再低头。
有剑光亮起,腾在半空间。
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响声。
吴城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压了过来,刘咏那极快的一剑正好撞在了吴城的竹剑上,也不知那竹子的材质到底是何等奇竹,这一剑撞上去竟然丝毫未损。
其实那竹子的确是这个世界独有的硬竹,但说到真能抵挡得住如此锋利的剑,其中也有吴城真气运转的功劳。
两人各退一步。
刘咏低头,有汗滴在地上。
他垂剑,低声道:“你那眼睛有些诡异,在我出剑的那一下我看到你眼睛中的那一个点跟着我剑的轨迹转动了一下,不可思议。”
吴城笑道:“也不瞒你,我这双眼睛看到的任何动作就算再快也逃不过它,它是我的好朋友。”
刘咏说道:“你的剑的确很厉害,我打不过你,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要求再打一次的,但这次我真的是了解到了就算再打许多许多次我也一样打不过你,所以……你教我吧。”
吴城摆了摆手,说道:“本来我就打算教你,只是你非要找我单挑,我只能先应付一下喽。”
刘咏的眼睛中泛起亮闪闪的光泽,收起剑,说道:“你是如何能随手就能挡得住我那几剑的,若说仅仅是因为你那双敏锐的眼睛,莫说我不信,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的。”
吴城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收回竹剑,朗朗笑着问:“你认为剑的真谛是什么?”
刘咏认真地答道:“是绝杀之剑招,是上九天入地府的惊世剑法。”
吴城摇着头,说道:“这些东西都不是真正顶尖的剑者会追求的,剑招剑法固然拥有万般威力,声势惊人,但却不是用剑的真谛,剑的真谛并不在剑,更不在法门与招式,而在于一个‘意’字。”
刘咏问道:“意字?你的意思是,最强的用剑者,他们的最强手段其实是剑意?”
吴城点了点头。
刘咏再问道:“剑意如何酿造?”
吴城说道:“剑意顾名思义,当然就是用剑的意义,在一千遍一万遍甚至更多遍的挥剑后,总会明白一些这一挥剑之中的意义,那么通意后的这再一挥剑,其中便会有了剑意。”
刘咏也随意坐下,说:“也就是说,用剑一道没有任何捷径,若想臻至巅峰,唯有苦练。”
吴城笑着说道:“你这个肯定句用得极为恰当,没错,就是练,用剑和读书一样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就算有那也只是毫无意义的死胡同,只有苦练才能有真实的成绩,无论你日后到底修不修剑,修不修行,这个道理都挺重要的。”
刘咏若有所思。
吴城拂袖而去。
刘咏此时正沉溺于自己的想法,随口问道:“去何处?”
吴城打了个哈欠,说道:“废话,被你这么早吵起来又打了一架,当然是回去好好补个觉。”
一旁观望着的朱子诚和郑锦跟了上来。
朱子诚高兴地一拍吴城的肩膀,大笑道:“你可真是厉害啊,什么时候我要是能有你这么厉害,还读个鸡毛的道德院啊,直接一人一剑闯荡江湖顺便收些极品的女人,那感觉真是妙极了。”
郑锦颇为鄙视地看着他。
吴城淡淡笑了笑,眼睛深处掠过一丝不能轻易发现的哀痛,说道:“其实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又可尽兴又可如意的美满事情,大多都是不可兼得的,比如女人,比如志向。”
朱子诚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平日不都是挺潇洒的么,怎么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吴城说道:“可能是有些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