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泽看着慕琴将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的叠好放在袖中,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神色,过了片刻,他才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碗中已经放凉的豆沙团子。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慕琴的神经就算再大条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晓康城?是……是老爷授意的么?”
即便再怎么胆大妄为,慕琴也没勇气在人群之中直呼乾武皇帝这四个字。一段话说的磕磕巴巴,倒是泉泽不以为意,放下了勺子,“自然是父亲允许的,否则我怎么会一个人离开汤歌。我将和你同去楚地,只不过父亲吩咐过,你我目的不同,所以也不必过问彼此所为何来。”
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关系,慕琴忍不住想翻白眼,难道乾武皇帝当真身体已经衰败不堪到如此,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派了出来?
不过想起不久之前还威胁着说要自己提头来见的君王,她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个生杀予夺的君王是个垂死之人。
“不问就不问,只不过你竟然出来了,那么……俊扬呢?”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不过对那个目光冷冽的护卫,慕琴倒还是印象深刻。
泉泽没有说话,只是一勺一勺的舀着碗里的糯米团,“俊扬自然也在,稍后自会寻着我留下的暗记过来。倒是你,你什么时候惹上了冲虚,他为人喜怒不定实力又深不可测,你……”
“怎么,你在担心我么?”慕琴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泉泽,然而对方的脸色却蓦地沉了下来,慕琴咽了口口水,还说冲虚喜怒不定,自己不还是一样?
“我倒觉得冲虚未必有什么恶意,更何况……他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原本也没什么不对。”慕琴叹了口气,龙血珠对自己来说毫无用处,就算能够辟易百毒增进内力又有什么用,如果能够回去,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中去……
“在商言商,他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泉泽想起不久前冲虚和自己说的那番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然而慕琴却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瓷碗出神。
泉泽蹙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慕琴,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怅然,那样的眼神,绝不再是从前疯狂迷恋自己的女子所拥有的眼神,他忽然觉得心口微微发涩,连忙咳嗽了几声,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奇怪的情绪。
倒是一直在旁边偷偷觑着两人的沛雁心中觉得好笑,这两个人关系还真奇怪,看样子应该是旧相识,可是说话却都夹枪带棒的互不相让,不过这样吵吵闹闹的,倒也十分热闹呢。
“我如今在乐修客栈落脚,同行的还有彦鸿和振大哥,你若是不嫌弃,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回去。到了明天,想必俊扬应该也会找到你。到时候是同行还是各走各的,就全凭你自己了,如何?”
“也好。”泉泽嘴中吐出这两个字,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花灯夜游,随着天际逐渐变冷,虽然晓康城中间今夜没有宵禁戒严,然而人群到底还是稀稀疏疏的散了。月光清浅如一痕溪水蜿蜒,竟也照不穿厚重的云层。
一回客栈,柳彦鸿和振非依然没有回来,不过蒋掌柜说公子先前已经留了话,说慕琴若是回来也也不必等他们。慕琴想了想,看来柳彦鸿应该和振非还有别的地方要去,毕竟柳家的生意深不可测,在见识过他让人瞠目结舌的人脉之后,慕琴也便懒得追究了。
让蒋掌柜再腾出一间空房来,泉泽思索了一会儿,也跟着伙计去了,沛雁原本还想留下来陪着慕琴,不过也被她婉拒。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慕琴便立刻关上了房门,心里头一直想着冲虚和樱碧与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龙血珠……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慕琴抿了抿唇,冲虚说过的那些话再一次在脑海中回荡着……
姑娘,你……可愿意回去么?
心跳越来越急促,几乎要从心口跳出来一般。慕琴深深吸了一口气,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凝神。
按照振非教给自己的方法,缓缓收敛了所有繁杂的情绪,随着她原本颤抖的眼睫平静下来,她立刻便感觉到了自己体内发生的改变:就像是睁开了眼睛一般,经脉的运行在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就像是浩瀚的星空在心中运行一般,一团团的光芒按照某种特定的回路来回的涌动不惜!
然而随着慕琴精神上的控制,原本缓慢流动的内力此刻也变得急促起来,虽然依旧微弱,不过慕琴却感觉出来了异样,就在自己肩胛骨的位置,每一次内力流过都会受阻,然而一旦穿过此处经脉,内力似乎又会增强一些,虽然不多,却明显不是其他地方的筋络可比!
随着慕琴的一次次要紧压根指使旋转的光圈汇聚成细弱的河流冲击特定的经脉,淡淡的乳白光芒开始从肩胛的黑暗出逸散开来,随着那些乳白的光芒一点点融入内力之中,自己的气息明显就变得更加轻柔绵长。
就算四肢百骸经脉的力量可以控制得游刃有余,然而唯有肩胛骨的位置,无论自己如何凝住心神,却也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那个地方,寄居的便是龙血珠吧。
当慕琴睁开双眼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此刻天色已经发白,自己竟然在床上坐了一整个晚上。不过非但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倦怠,更神奇的是神清气爽,整个人像是刚刚泡过温泉一般,甚至连目力都变得好了不少。
“奇怪,他们把龙血珠说的如此神乎其神,难道就是因为它能够增长内力不成?”慕琴握紧了双手,明显觉得这具原本孱弱的躯体此刻变得力量又强韧了不少,可是就算如此,也并非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在增长,就算难得,却也不值得冲虚如此念念不忘吧。
“咦,你的内力,似乎比前两日要强了不少?”才一推开门,正好碰见和柳彦鸿一同走出房门的振非。振非的目光落在慕琴身上,原本是想打个招呼的,然而脸上的神色却陡然一变,有些诧异的说道。
“振大哥果然观察入微,不过内力一说,积少成多,偶有改变,应该也不稀奇吧?”慕琴狡黠的笑了起来。
她并不是故意隐瞒自己有龙血珠一事,只不过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自己已经拖累柳彦鸿与振非许多了,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他们两个知道为妙。
振非一怔,想了想也是,积少成多,况且内力虽有深浅高低之分,不过按照慕琴现在这个状态,就像是一杯水多一口与少一口,就算是振非也很难看得如此精细,干脆也就不再多想。
“你们昨晚去哪了,害我公子好找。”振非有些责备的看着慕琴,“这里虽然不是帝都规矩森严耳目众多,不过还是一切小心为上。”
“我知道了。”慕琴也知道昨晚是自己莽撞了,不过正要开口将昨晚遇见端爵与端康两兄弟的事情说与彦鸿与振非听,没想到就在自己的隔壁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却原来是穿戴整齐的泉泽此刻也正好准备出门。
振非都快觉得自己眼睛花了,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几眼,这才发现突如其来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真是燕王殿下!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行礼,而是下意识的往前踏了一步挡在柳彦鸿身前,慕琴自然没有注意,倒是泉泽的眼眸微微一动,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反倒是一直唇角含笑的柳彦鸿反应得快,伸手拂了拂衣袖作势便要下跪,“彦鸿见过燕王殿下。”
“不必客套了,我此次出来的身份并非是燕王,彦鸿如果不介意,便唤我一声泉泽便是。”泉泽伸手扶住了柳彦鸿的手臂,并没有真的让他跪下去。
慕琴也不以为意,泉泽身份到底特殊,只不过她依稀记得柳彦鸿和泉泽应该是旧相识才对,至少绝不是一般的商人与皇子的关系。
沛雁此刻也已经梳妆妥当,一推开门便见几个人都愣在原地,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准备下楼吃饭呢,正好一道,不如就一起下去吧,也省的麻烦。”慕琴淡然一笑,和沛雁一起并肩往前面走去,至于后面的三个男子,就只有面面相觑的份了。
“公子您终于醒了,您快看……这是方才不知道谁用箭射过来的,就钉在我们的牌匾上,真是吓死人啊。”几个人才刚刚露面,一直心急如焚等在底下的蒋掌柜便急不可耐的迎了上来,哭丧着脸说道。
“怎么回事?”到底是自家的生意,柳彦鸿伸手接过了蒋掌柜哆哆嗦嗦递过来的一张信纸。那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薛涛笺,甚至连写在上面的字迹都十分清秀,如果不是上头的字组合在一起念十分有杀气,这信纸倒和闺阁女儿家用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