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慕琴伸手搀住一直咳嗽的沛雁,关心的问道。
沛雁摇了摇头,脖子上虽然还有一圈红痕,但是现在已经好受多了,“我方才去找柳公子他们……没想到中途遇到了端康,我躲不过,便被他们给抓住了。”
“没事了。”慕琴拍了拍沛雁的肩膀安慰道:“是我思虑不周,端康横行无忌,你又不会武功,我原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找彦鸿和振大哥。”
此刻石头记里狼藉不堪,其实真正砸坏的东西倒也没有多少,那一千两银子赔偿实在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原本精心的布局被打乱,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惜。
冲虚握着那一张银票仔细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原本仙风道骨的气质此刻早已荡然无存。
“天霜,等会儿将东西收拾一下,今日有贵客,我们也就不必再开门迎客了。几位,外头乱成这个样子也不便待客,各位若不急着走,一起坐下喝一盏清茶如何?”
事实上,慕琴原本也就没打算离开,只不过没想到冲虚一开口竟然是将三个人全都留了下来,这样一来,自己想要问的事情,恐怕就没办法轻易的说口了吧。
不过要她现在离开,慕琴却也是万万做不到!她往两边看了一眼,沛雁自然是一脸的茫然,怔怔的看着自己,至于泉泽,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看样子他倒是和这古董店的掌柜认识似的。
“可是如果还在这里,等会儿柳公子找不到我们,岂不是很着急?”沛雁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毕竟这古董店奇奇怪怪的,还是早走为妙。
“无妨,天霜,你在这里守着,若是外头有人来寻这两位姑娘, 你便通报一声便是。更何况灯会才刚刚开始,人潮拥挤,两位姑娘又去何处寻人呢?”
泉泽冷冷哼了一声,道:“冲虚,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买下玲珑坠,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不过是一块玉佩而已,你莫非也不肯卖我?”
冲虚干脆了当的回绝,“我们相识多年,你更加知道我的规矩,这东西……当真卖不得!”
“你……”泉泽的脸色一变,眸光乍冷,然而到底是多年好友,总不能和方才那几个人一起出手明抢,此刻被如此直接的拒绝,他竟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慕琴眼眸一转,看来这两个人的确是认识的,也怪自己好奇心太盛,其实谁规定皇子就不能离开汤歌城呢,毕竟他又不是质子,想必也不受这些规矩的束缚!
“两位既然有话要说,那我就先告辞了。”慕琴原本还想留在这里和冲虚继续谈下去,不过沛雁说的对,自己方才一时情急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彦鸿若真的在寻找她们,自己哪还有什么闲工夫在这儿喝茶闲谈。
说罢,她袖子一甩,和沛雁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出了石头记。
“泉泽,其实你想要玲珑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也知道在我这里,有些东西可用金银来换,有些东西却不行。”
泉泽的脸色渐渐变冷,面上露出了凝重之色,过了半晌,他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那你想要什么?”
冲虚性子奇异,他想要的东西,就算是贵为大周的皇子,泉泽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到手。
冲虚轻轻笑了笑,望着慕琴远去的身影出神,眼中隐隐含着深意,“我想要的……是苏慕琴这个人,殿下能不能给呢?”
“你要她做什么?况且她是荣国公的女儿,就算送来帝都,却也不是能由我说给谁比能给谁的。”泉泽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殿下可是未必做不得主呢。”冲虚甩了甩衣袖,“慕琴翁主对殿下一片痴心,此事帝都之中穿得沸沸扬扬,殿下如果问她要一样东西,她怎么会不肯给呢?”
“她不过是个寻常的翁主,有什么东西是她有,但是本王却没有的?”泉泽的目光落在冲虚肩上,微微垂下的羽睫听不出喜怒。
慕琴此刻自然不知道石头记里还有人在为自己起争执,她只是和沛雁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发愁。
“糟了,这么多人,柳公子和振大哥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这该从何找起?”沛雁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候还想找人实在是痴人说梦,耳边只听得到无数说话的低语声如浪潮一般,兼之灯烛明灭,许多人都带了木制的面具增加趣味,越发是拥挤不堪。
悬挂在街角屋檐棚顶之中的花灯就像是就从旧之上坠落的星辰,慕琴的目光顿时一怔,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她似乎也曾和人并肩一起看过漫天繁星,然而眨眼之间,竟已过去了那么久。
人流嘈杂,汹涌如潮,挤在中间,竟然都不觉得冷了。
慕琴左右看了看,也知道此刻再想找回柳彦鸿与振非二人难度实在有点高,索性也就罢手,笑着对沛雁说道:“罢了,说不定彦鸿与振大哥都已经回客栈去了,也或许他二人去了别处,回去之后再和他们道歉便是。”
“也是……那我带你去那边看一看,那有一些卖特色小吃的地方,有一种糯米团子分外好吃呢!”到底年轻,沛雁也笑了起来,携着慕琴的手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你还在这里?”慕琴正伸手去接那一碗酒酿糯米圆子,却不知道谁家的小孩追逐而过撞在她身上,手腕微微一晃,那小小的瓷碗便从手中飞了出去,正怕砸到了旁人,却蓦的有一只手斜斜伸了出来,稳稳的接住了那只瓷白小碗。
四周的人立刻便发出了一阵惊叹,这样的小地方,和曾见过泉泽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就连慕琴都看得有些失神,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瓷碗,脸上也不禁有些尴尬。
“我从来没有见过花灯会,自然想来看一看,你呢……你不在石头记里,怎么出来了?”慕琴轻轻咳嗽了两声,强作镇定。
“我也没有见过花灯会。”泉泽拧了下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坐了下来,“再来一份酒酿丸子。”
沛雁显然也看出来泉泽的身份特殊,只不过万万料不到他会是大周朝的皇子,不过看他和慕琴如此相熟,她掩唇笑了起来,这位公子风度翩翩,虽然稍显冷酷了一些,不过和柳公子比起来,倒是各有千秋。
店家极热心的又端了一碗园子过来,清冽的淡淡米酒香在熏得人不由浑身一暖,糯米圆子里裹的豆沙馅,甜腻可口,慕琴原本还有些惊讶按泉泽的身份,应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坐在这里和市井小民一般吃东西的,没想到才刚咬了一口,他果然被里面滚出来的豆沙烫到,整个人的面部瞬间有些扭曲了。
慕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招呼店家送一杯凉茶来,“糯米粉裹得很薄,里头的馅没那么容易冷的,你小心一些。”
她来这里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而已,却也曾和眼前的男子一起并肩历险过,那一晚在法华寺的地道之中,他曾经抢身挡在自己面前,那一刻,不是不感动的。这些年风雨无阻,她总是记得旁人对她的好,一点一滴,都不会忘记。
她自然不敢真的将泉泽当朋友看,但是此刻在晓康城能再重逢,勉强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怎么了,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灰么?”慕琴伸手朝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她的手却忽然被泉泽抓住,还没反应过来,温热的皮肤就已经轻轻从自己唇边擦过。
“芝麻糊。”慕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直凝视着慕琴的面孔,此刻手指翻转过来,指尖上果然还残留着一痕芝麻糊的印记。
慕琴抿了抿唇,一时间只觉得原本嘈杂不堪的人群陡然都静了下来,那些喧嚣吵闹的画面像是被谁按了停止键一般,只剩下洁白手指上一抹芝麻花浓的就像化不开的黑夜。
泉泽轻耸了下眉峰,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仔细将手上的芝麻糊给抹干净,他的眼中隐隐有些困惑,不过想了想最终还是顺手便将手帕往地面一扔。
慕琴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俯下身将手帕又捡了起来,那手帕虽然只有手掌大小,然而触手细腻,洁白无瑕,上面还精细的绣了一朵兰花,看样子便价值不菲,他竟然就这么随手给扔掉了?
“就这么扔了,难道不可惜么?”慕琴错愕的说道。
泉泽蹙了蹙眉,“从前自有专门浣洗的人,不过我一人出门,不扔掉,难道还继续再用不成?”
慕琴简直都快翻白眼了,这当然不能再继续用了,可是洗过之后不就行了么?
这个人……果真是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根本就想不到什么叫做勤俭节约吧。
“算了,我帮你洗好了,反正也是因为我弄脏的。”慕琴认命的叹了口气,将手帕折成一团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袖子还真是好用,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暗扣,可以放一些小物件什么的,又方便又不影响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