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弩是当今机关名匠琉辉所设计出来的兵器,这原本在战争时代被大肆使用的兵器后来辗转到了民间,一般都用来打猎或者是抓捕大型的野兽。因为诸葛弩设备极大,不像是一般的弓箭轻便,想要随身携带更是不可能,正因如此,官府对此也就没有严加禁止。不过诸葛弩不需要勤练箭术,只需对准范围按动机关,便能以机关之力一举洞穿对方的身体。
箭矢的一端已经打磨的无比锋利,在日光之下闪烁着一点银光,慕琴此刻却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危机,只管驾驶马匹一路朝外奔驰。许弘雄冷笑一声,扬起的左手猛的挥下,然而与此同时,一声高呼也提醒了慕琴,“姑娘小心,后面有飞箭!”
慕琴一听那示警之声连头也不回,立刻驾驶着马匹往左边拐去,而与此同时在她的身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竹篓就像是下雨一般纷纷落下,一切几乎是同时发生,那飞箭受竹篓的阻力在空中停了一停,生生的射穿竹篓之后去势不减,慕琴咬了咬牙,身子在马上强行一扭,她原本闪避及时,飞箭势头又受阻,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硬是被她躲了过去。
直到衣袖上渗出了斑斑的血迹,慕琴才觉得手臂传来了一阵剧痛,一直躲在旁边的蓝明忌吃了一惊,白马失了控制,此刻速度也慢了下来,再也迟疑不得,明忌抓住慕琴的左手,一举跃上了马背替她握住了缰绳重新驾马狂奔。
慕琴摇了摇头,因为失血的缘故,她觉得方才好了一些的头晕立刻又袭了过来。
她勉力开口说道:“蓝大哥,你……你快回去。幼蝶还在等着你,若是连累了你和幼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然而明忌却没有搭理她,他第一次骑马,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幸好月瑟极通人性,竟然没有将他从马背上掀下来。
一直到掌握了一点技巧之后,明忌这才擦了擦满头大汗,伸手将慕琴拢在自己怀中,“你现在手上有伤,就算骑着马去京都,至少也要一夜的时间,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慕琴的嘴唇动了动,然而此刻已经出了村子,就算再要他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明忌说的没错,自己手上有伤,根本不可能独自一人驱马回到王都。
此刻寒风凛然,而且骏马狂奔风如锋刀一般从人的面孔上割过,慕琴从喉头间吐出了一缕呻吟,明忌面色一变,方才紧急之中没有来得及为她包扎伤口,此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了座下白马,毫不犹豫的撕下自己的衣衫一角,小心翼翼的为她包扎伤口。
慕琴的面色由苍白变得潮红,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一箭仿佛击破了什么一般,让支撑着体内的力量陡然间溃散,昏暗眩晕如潮水一般涌来。
明忌咬了咬牙,此刻天色昏暗,如果不想耽误时辰的话就连片刻都不能歇息。可是看慕琴这个样子,如何还能受得了风吹?
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覆在慕琴的身上,又紧紧压低女子的身躯将她护在怀里,明忌低声道:“你撑着些,我现在就骑马将你送回去,连夜赶路,明日一早就能到王都了。”
寒风凛凛,慕琴原本还能勉强撑住的心神此刻被冷风一吹,整个人便有些昏昏沉沉起来。而手臂上的剧痛却仿佛又被一阵暖暖的力量所包围着,然而每一次热流的涌动都带去她身体中几分清醒,直到最后,她几乎已经听不清蓝明忌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头痛如割。
明忌顿了顿,紧紧将女子搂在了怀中,一路驾马狂奔。他初次骑马,而且天色昏暗,一路上竟然没出意外,倒也算是奇迹了。
天色暗如浓墨,兼之一刹那风云突变寒风凛冽,这样迎着寒风赶路无异是受刑一般。吹来的风如针刺骨,痛不可说。
然而明忌自始至终都只是咬着牙,一言不发的快马加鞭,任凭狂风呼啸而过,却也只是紧紧将慕琴拢在怀中,不让她受半点寒风之苦。
“怎么,还没有消息么?”乾武将手中的奏折缓缓阖上,揉一揉眉心。
安德连忙端上一盏茶参,又将灯火挑亮了一些,这才摇头说道:“没有,奴才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自从进了法华寺之后,慕琴翁主就不见踪影了。”
他原本以为慕琴碰上了泉泽皇子,只怕是旧病萌发,毕竟她迷恋泉泽之事京都之中引为笑谈,安德眼线密布,自然不肯能不知道。可是谁知道两人进了法华寺之后,除了泉泽殿下安然无恙的出来,那个女子竟还真的人间蒸发了一般。
小心翼翼的觑这皇帝的脸色,安德迟疑道:“奴才斗胆,如果慕琴翁主真的是自知无力查明真相所以逃跑了,那……”
乾武皇帝微微笑了起来,他想起当初跪在自己金殿之下大言不惭的女子,眉目清冷如刀锋,那样的人,真的会因为害怕而逃走么?不过……就算是真的逃了,他同样有办法将她给抓回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也不能违逆他的心意。
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高深莫测的说道,“不急,明日不还是有一日么。你明天下午派人将翁主府给朕守住了,她若真的畏罪而逃,就将她的妹妹给朕带回来。”
安德心中一震,想起宴会之上怯生生跟在慕琴身边的那个女子,比起她长姐还要年幼两岁,然而容颜殊丽,十分动人,就连自己都不禁多看了两眼。可是不知道为何,一旦跟在她姐姐身边,那个原本只能算的上是清丽的女子,却生生镇压住了自己妹妹与生俱来的艳光,让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奴才虽然与翁主接触的不深,不过几次晚宴都看得出来,慕琴翁主极为维护自己的妹妹,皇上是否想以此?”安德点了点头,“那奴才立刻派人去围住翁主府。”
“混账,无论她逃到哪里去,朕都会将她捉回来。至于她的妹妹……朕难道还需用她作人质不成?”乾武皇帝冷哼了一声,“荣国公打的什么主意,朕又岂能不知。”
“奴才该死,不敢妄自揣测圣心。”安德终于低下头来,扬起手给自己打了一耳光。
乾武皇帝蹙了蹙眉,沉声道:“起驾尘云观。”
安德再也不敢多言,只得连连点头称是,拂尘一甩,立刻便有宫人内监在外头准备火炉肩舆。
尘云观是传闻之中国师在皇宫之中休憩之地,同时皇上如果心神疲倦,也会前去尘云观小憩片刻。但如今更深夜重,国师虽然今日入宫做法事,但这个时候只怕也是歇着了。更何况,半夜探访尘云观,只怕又要惹得后宫纷扰了。
尘云观在皇宫之中并不起眼,如果不是在皇宫之内,只怕这样简单的道观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今日风声渐急,入夜之后冷风吹过更是寒彻骨髓,安德不敢大意,取了貂裘给皇帝披上,又连忙派人拿了泥金花木手炉来。
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便往尘云观而去。
尘云观三个字还是天下初定的时候乾武皇帝亲笔所提,据说那个时候国师便已经陪侍在君王身侧。曾经有流言纷纷,国师国色天姿,当今君主如此青眼,是否有收做后宫的打算。然而无论是君王还是国师,似乎都只是纯粹的君臣之属。十年来国师声势显赫却为人低调,而乾武皇帝也从未提过要收国师入后宫。
在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伺候的又是乾武皇帝,安德自然明白什么人千万得罪不得。而这位国师,甚至比起后宫里几位娘娘更加让他敬畏。
尘云观孤立在皇城之中,四周凄清少人行,这原本也是国师的一丝,清修之人想必不愿和外人接触,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可是时过境迁,此地竟然逐渐变得冷清起来,一路行来连宫人内监都不见几个。
叩门声才刚刚响起,里头就有个十三四岁的女童推开了门,一见外头的阵仗倒也不怕,只是照着规矩行了一礼,“皇上万安。”
乾武点了点头,那少女竟也不等他说免礼,自顾自的便站了起来,又费力将门推开了一些,“师父还在三清像前打坐,柔儿这便去请师父出来接驾。”
“不必了,朕自己亲自去找她便是。安德,你让这些人都在外头候着,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乾武皇帝沉声说道,也不要人带路,便独自一人往道观之中走去。
那守在旁边自称柔儿的姑娘推开一边,等到乾武皇帝进门之后,轻轻便将门掩了起来。
旁边伺候的几个人当然看着心惊肉跳,这实在是大大的不合规矩,就算是皇上谕旨,身边总要跟着什么人才对,此刻竟然连安公公都只能在门口守着?
安德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重的望着道观上那几个快要褪色的大字,面色凝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