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天的时间,不如你我兵分两路。”谢瑞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人会无故****,这点和慕琴倒是不一样,只不过谢瑞也没有和寻常人一般将此事归类到鬼神之说上去。
他自幼家学渊博,然而就算是年纪轻轻入了大理寺,但是上头的人却因为他出身并非世家子弟,一直都是不咸不淡。而且从帮助慕琴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谢瑞是个好管闲事的人,正义之心太重,一心只想查明真相,难免就有得罪同僚之嫌。
“也好,你自己千万小心。”她此话一出,谢瑞便点了点头,转身而去,知道到了门口的时候,才不轻不重的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要三天之期未到,就已经送了性命。”
慕琴失笑,看着谢瑞的身影渐行渐远,这才仔细查看起空旷的佛塔。
这座佛塔是典型的楼阁式塔建筑,平面呈八角形,每层之间的差距很大,一层基本上就相当于楼阁的一层了。自下而上面积逐渐缩小,柱与塔壁之间盘旋的楼梯间上绘满了佛经中所出现的种种场景,飞天起舞,诸佛讲经,画面十分精美绝伦。
慕琴小心翼翼的踩着楼梯层层向前,心底却又升起了一缕疑惑,这座佛塔制作精良,可见是花了心思的,到底为何后来又废弃不管,而且……慕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佛塔的最高层,站在小小的窗户后极目远眺,大半个汤歌王都都映入眼帘之中。
为何已经到了这里,自己还是丝毫没有发现密室的踪迹?难道,是推断错了么?
慕琴心中也隐隐生气了忧虑,看看身下陷入了沉静中的汤歌王都,她陡然生出了一股无力感。乾武皇帝抛出的这个问题,是否真的没有答案。她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起来,终于转身准备离去。
“什么东西……”慕琴下楼的速度很慢,基本是在每一层塔楼中都小心翼翼的搜寻了一番。可是随着待在这座佛塔这种的时间越长,慕琴就越发觉得有些头晕,她记得得知自己身体之中蕴藏着龙血珠之后,她曾经翻找各种古籍,龙血珠神秘万分,这也就是为何樱碧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原因,因为吞下了龙血珠之后,身体受到改造,基本上可以说是百毒不侵。可是此时此刻,自己竟然会觉得一阵头晕?
想起不久之前谢瑞对自己说过,他闻到的一种奇怪的花香,慕琴扶着栏杆半低着头,原本有些不适的面孔此刻竟然露出了缓缓的笑意。所有反常的事情背后,都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慕琴缓缓闭上了眼睛,努力压抑住自己身体本能的不适沿着那一缕奇怪的香气往佛塔之外走去。
而在汤歌城的荒芜冷僻的一角,谢瑞正驾着马车一路往义庄的方向走去。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不肯放松,夜晚冰冷的风就像是刀子一样从耳边刮过,一直骑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谢瑞这才在一处冷冷清清的宅子面前停了下来。
白色的灯笼在风中东摇西摆,谢瑞才一下马,立刻就感受到了一阵冷飕飕的寒风扑面而来。这个地方平时都没有什么人会来,到了夜晚更是只闻寒鸦夜啼,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谢瑞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他本来是个极其严肃的人,此刻笑起来虽然古怪,但是倒也有种异样的温柔,只不过……对着摆满了死人的义庄露出这样的笑容,难免有些叫人不寒而栗。
“谢大人好久不来了,今天怎么有这份雅兴啊?”义庄的门悄无声息的露出了一丝缝隙,里头传来了一把十分沙哑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和四周的环境着实有些不搭,不过谢瑞也不以为意,孤身走入义庄之后才颔首说道:“有一件事要麻烦沈老。”
里头的人咳嗽了两声,深深叹了口气,“大理寺那群酒囊饭袋,是不是又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要你出马?”
“不是大理寺的事,而是……沈老记不记得,当年法华寺有一群工匠无故****而死,谢瑞这次是想来打听一二,这群人究竟埋骨何处?”
“哈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了?”一直走到了义庄深处,穿过那些用白布蒙着的尸体之后,谢瑞才停住了脚步,坐在佛像之前的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面容清癯,此刻正抽着旱烟,一脸促狭的笑意看着谢瑞。
“你明知道这汤歌城中所有死于非命的人,他们的尸首都曾经经过我的手,更何况是五年前那件事。”
“沈老快言快语,那么学生就不客套了。”谢瑞点了点头,也不在意的就在佛像前坐了下来,“学生有一件事很想知道,当初那些死掉的工匠,老师是否知道些什么?”
谢瑞的目光十分锐利,他的目光落在宁静平和的佛像上,一直到了这个时候谢瑞才醒悟过来,原来这里供奉着的也是一座观音像,只是自然不及白玉观音名贵,然而眉目柔顺,慈悯的观望众生。
“你……”沈真河微微蹙了下眉头,视线转移到了谢瑞身上,原本惬意的面容上逐渐露出了担忧:“你怎么会问这件事?”
谢瑞侧过头笑了起来,“看来沈老是知道些什么了?”
沈真何愣了下,随即朗声大笑道:“我不过是个快入土的老头子罢了,就算知道什么,最适合的办法, 不是应该带到土里去么?”
谢瑞这次没有笑,只是直直的看着沈真河,“沈老知道学生要的回答到底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沈真河摇了摇头,直接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
“沈老一向快言快语,今日为何如此吞吞吐吐?”情急之下,谢瑞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路追了出去,“沈老,汤歌城中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我在此地人微言轻,能够寻求帮助的人只有您一个了。您若不肯帮我,学生可真就是无法可想了。”
在义庄的大堂之外,稀稀落落的摆放着几具用白布蒙着的尸体,按照义庄的规矩,如果五天之内无人前来认领就会由官府出资埋人。然而此时此刻,沈真河却冷冷一笑,指着手边的死人说道:“谢瑞,你知道老头子素来喜欢你,大理寺那些酒囊饭袋尸位素餐,只有你会和认认真真向我请教,甚至愿意对我执弟子之礼。”
“我不愿看着你也变成一具躺在这里的尸体,你知道么?”他重重的叹息,伸手轻轻拍了谢瑞的肩膀一下,眼中满是怜悯。
谢瑞垂下眼睫看着被白布蒙住的尸体,然后看着沈真河担忧的眼神,缓缓说道:“学生自己明白,可是……富贵险中求,谢瑞隐隐有预感,只要能破此案,学生的前程只怕就不会局限于大理寺评事而已。”
沈真河摇了摇头,看着一脸严肃的谢瑞,终于忍不住叹气说道:“你为什么对这件案子这么感兴趣?当年负责验尸的就是老朽,可是翻来覆去,的确也看不出半点不妥。的的确确就是被火烧死的,并无异样。”
谢瑞这次终于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先生没有骗我?”
“的确是什么也没看出来,既没有中毒的痕迹,也不见有伤疤,生生就是被烧死之后的惨象。”
沈真河做了大半辈子的仵作,自然不会出错,此刻他一开口,谢瑞的心却也沉入了无底深渊一般。如果连沈老都查不出什么破绽的话,那么在尸体上寻找线索的这一条路,岂不是又从中断开了?
“那件案子原本是从前的大理寺卿魏青邦追查的,可是过了一个月都没有任何结果,再加上后来白玉观音像失窃,当今皇上震怒不已,魏大人不得已只好自杀谢罪,以免连累妻儿老小。”
“你想要追询的线索,魏大人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么?他当年能出任大理寺卿,一身破案追凶的本事可是天下闻名。”
“……如今时过境迁,五年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那些死掉的人,如今只怕白骨都已经腐烂成泥,你又何必自讨苦吃?更何况就算查明了真凶又能如何,谢瑞,我知道你满腔抱负,一直想靠侦破某件大案证明自己,可是这件案子后头的谁到底有多深,你可曾想过?”
沈真河看着谢瑞不断的叹气,苦口婆心的劝阻,希望他能迷途知返。毕竟两年前从外省入之汤歌王城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已经十分得自己的眼缘。更何况这两年相处,他更是将谢瑞当自己半个徒弟一般看待。
“沈老是一番好意,谢瑞铭感五内。可是……如果中途放弃,此案的真相只怕就永远不会有大白的一日了。”谢瑞深深作了一揖,神色谦恭,然而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欲望。
他态度之坚决,竟让一直劝说的沈真河不由一楞,看着面容刚毅的谢瑞,知道他性情耿直,只怕是轻易劝说不动,心中也不免起了帮他一把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