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谦寻心里长叹一声,好吧,惹不起的孕妇!这么大的脾气也只有尚卿文能受得了!
“爷爷病了,这段时间三天两头的住院,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你能不能跟他说一声,如果可以,让他来看看爷爷吧!”
D市医院,特护病房,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床头溢了出来。
“你这毛病得改改,动不动就唉声叹气的,你心里不舒坦,我也不舒坦!”贺奶奶坐在床边,伸手接过佣人娟姐递过来的汤羹,舀了一勺子要喂给丈夫吃,贺普华一偏脸,手轻轻摇摆了几下,没胃口,吃不下!
贺奶奶只好把碗放回了娟姐手里,“你说你 ”
贺奶奶的话音才刚落,又听见贺普华的一声叹息声,惹得贺奶奶是一个劲得拧眉头,这糟老头子要急死人的!
“以前尚佐铭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两个每天都在算计着对方,往死里斗,死里争,他要我难过,我也让他不好过,这么斗了好几十年,虽然每天见面都咬牙切齿地恨不得一口扑上去咬死对方,但是现在想想,其实人生中有这么一个对手时刻在激励着你提醒着你不要放松不要松懈,虽然斗得死去活来的,可是不得不说啊,一旦没有了这个死对头,还真是有点寂寞了!”
“胡说!”贺奶奶年纪大了人也比较迷信了,一听到老伴儿老是提起那个死了的尚佐铭就觉得晦气,好好的提个死人干什么?
贺普华也不在意,继续说着,“尤其是在得知卿文是覃南的孩子的时候,我这些年对尚佐铭的恨啊也就没有了,淑华,尚佐铭再怎么可恨,可尚家替覃南养大了儿子,而且还教育得这么好,前几天我让人去看了尚宁昌,他依然神志不清,但却被照顾得很好,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卿文是在什么时候?”
贺奶奶脸上陷入了沉思,缓声应道:“是在他五岁的时候吧,那天正好是朗家的人办生日宴!”
当时年纪五岁的尚卿文是尚宁昌带过来的,小小年纪便器宇轩昂与众不同,尚宁昌对爱子的呵护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尚卿文的母亲在诞下尚雅阳之后身体就异常虚弱,教育儿子的重担都落在尚宁昌的身上,从尚宁昌全权接手尚钢的那一天起,任何会议上都会有他儿子的小身影,这对父子一直相处融洽,从尚卿文出生那天开始,一直到尚宁昌突然入狱的那一天,这个父亲一直都是他的人生标杆,父亲都如此优秀,亲自教导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
事实也证明了,虎父无犬子,尚宁昌教出来了一个优秀的儿子,或许他从很早开始就知道这个儿子并非他的亲生,但是这么多年,他是尽他所能地照顾着养育着,这一份恩情,谁能割舍得下?
“淑华,我想,我们真的不应该要求他什么,贺家对他没有养育之恩,又没有教养之情,我们的要求,过分了!”
他们在得知尚卿文是贺家孩子的那一刻时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最开始贺普华是觉得这么多年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来了,你尚佐铭能怎么滴,你引以为荣的孙子其实是老子的孙子,你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才是我贺家的种,这一耳光煽得响亮吧,你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砸疼了吧,你尚佐铭的脸还挂得住吗?
但是尚佐铭却死了,死了才让人看笑话。
贺奶奶看着老伴儿那忧虑的脸色,轻轻叹息,“可他毕竟是我贺家的人!是谦寻的哥哥!是覃南的孩子!”
他们想让贺家的孩子认祖归宗,这个要求,真的过分了吗?
贺奶奶是一想到那孩子跟覃南有着相似的眉宇,心里对儿子的浓浓思念之情就忍不住地心酸再起,忍不住地热泪盈眶,“我感谢尚家的人养育了他,我也并不是非要他认祖归宗,我只是想着覃南如果泉下有知,知道他跟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曾有过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也跟他一样的优秀,他对我们的恨是不是也会减轻一些?”
如果当年他们能顺了儿子的意娶了苏妗雨,那么之后的那些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淑华,你这是,还在怪我!”
床头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贺普华脸色微微一白,示意老伴不要再提以前的过往,深吸一口气时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胸口是控制不住地起伏着,咳出的血让贺奶奶惊呼起来,忙叫娟姐去按铃叫医生,手却被贺普华一把紧紧扣住。
“快,快找,找律师来,我要,我要更改遗嘱!”
医院走廊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有到熄灯的时间,走廊上的灯光依旧,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在各个病房间穿梭,护士站的护士一看到是特护病房的紧急铃声被按响,便急匆匆地往病房这边赶。
那个病房的病人是院方领导特别要求要留意的,二十四小时重点看护。
通往那间病房的走廊上脚步声阵阵,人影憧憧,迎面跑回来的护士正紧张给赶来的医生汇报着病人的基本情况,“他突然咳得厉害,咳血……”
走廊上的医生和护士是一阵风似地往特护病房那边赶去。
“先生,小姐,请您们让一让!”赶过来的护士叫住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两个人,从她们身边急匆匆地穿过去,因为脚步太快身体一不小心就撞到了站在那边的女子,被女子身边的男士一把伸过手去,将受了些惊吓的女子护在自己的怀里。
男人的动作很快,背靠着走廊的墙壁,看着那一行人快步走进病房之后眉头微微蹙了蹙,看着护在怀里的人,低沉出声,“是不是吓到了?”
怀里的人抬起脸来,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对方也没碰到她,是他太紧张了。
感觉到他要护着她离开,她一只手伸过去拽住了他的手,低低出声,“卿文 ”
尚卿文脚步一顿,他们两人现在就站在走廊上,迎面又有医生小跑着跑过来,往那间病房跑进去了,看样子很着急。
尚卿文的手被舒然拉住,手指勾在了一起,他望见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目光,有着一丝期待的神情在流转着,像是在挽留,或是发自内心的祈求。
他都已经来医院了,都到了病房门口了,真的不进去看看吗?
舒然拉住他的手,站着没动,又不松手,尚卿文就不得不停下来,贺谦寻上午来找过她之后,她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尚卿文,她跟尚卿文说的时候,吃晚餐的尚卿文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当即表态要不要来医院,饭后他坐在书房里坐了许久,舒然并没有劝他来或者是不来,只是在看着快到九点钟了他依然还没有打算要休息,便靠过去告诉他,我肚子不怎么舒服,能不能现在陪我去一趟医院?
舒然想起刚才尚卿文脸上的表情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借口说得让他都感觉到无奈了,两人是心知肚明,舒然也并不是肚子不舒服,只不过是想让他过来看看而已。
但是现在都走到门口了,都不进去吗?
舒然拉住尚卿文的手,手指头在他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尖上磨了磨,刚才两人就站在病房的门口,她看见尚卿文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有一丝异样的眸光静静地流动着,那目光,凝在了病房的里那两个正在倾诉心肠的老人身上,看着他们难过,听着贺奶奶大声的哭声,还看到娟姐手忙脚乱按铃的动作,病房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而舒然也发现,他那原本都已经转开了目光的眼睛在转身的那一刻,微微地红了!
其实,他是在乎的!
舒然心里一阵难过,难过着他的难过!
曾经她奶奶住院的那一回,晚上医院的中央空调坏了,天寒地冻的,是他守在奶奶的身边,当时她给他送衣服过去,站在门口看到他细心地给奶奶喂水,跟冉奶奶聊天的时候也提到了他的奶奶,当时,舒然从他那垂下去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难过的神情,她记得,他的奶奶是在三年前过世的,当时,他在国外,奶奶离开的时候,他没能在身边!
风欲静而树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太过的过往都在提醒着我们,亲人尚在,该珍惜!
不管如何,他们始终都没有做过伤害过他的事情,却跟他有着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血缘,相对于尚佐铭的冷血无情,贺家的人,更让人同情理解!
舒然握住了尚卿文的手,靠过去挽紧了一些,在那些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的那一刻,她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握在一起的手指骨节都不由得紧了紧,两人就站在走廊边,直到看到出来的护士脸色和缓了些,舒然才松了一口气,而握住她手的手指也微微松了松,她注意到了尚卿文的脸色,好多了。
舒然知道要让他迈出这一步可能还需要时间,看到病房里的人脱离了危险,她也没再坚持一定要进去了,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身侧的尚卿文低下头探出手将她耳畔的头发别过去,听见她低低的吁气声,眸光动了动,揽过她的肩膀靠过去时低低说了一句,“傻瓜!”
他怎么会不懂她的用心?他理解,并且还心生感激!
尚卿文揽着舒然的双肩,目光在那个病房轻轻一扫,转过了身,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道不轻不淡的声音,“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
舒然心里一咯噔,转脸过去,果然看见了贺谦寻,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士,手里提着公文包,看样子是来办事的。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她没发现门边有人啊!
贺谦寻脸色有些微红,看起来应该是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赶过来,气息都还没有调匀,他在跟走出病房的主治医生轻声交谈了几句之后又将目光转落在了尚卿文的身上,朝身边的两个人看了一眼低声说了几句,那两人便点了点头朝另外一个休息间走去,而贺谦寻则迈着步子走了过来,他的目光是对上尚卿文的,眉梢动了动,启唇,“我想跟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