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人很少,可是处处都有摄像头,装饰也比其他医院的要好,舒然跟在崔阿姨身后快步走到三楼,在一个病房门口,见崔阿姨推开门就跑了进去,舒然也加快了步伐。
病房里冲刺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气味,这种味道从舒然一踏进走廊的时候就闻到了,几乎所有的医院都有这种味道,伴着各种药水搀和在一起冲击着她敏感的嗅觉,此时舒然已经站定在了门口,听见房间里是崔阿姨的哽咽哭声,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轻轻地响起。
“催女士,病人需要二十四小时看护,刚才您不在,就险些出了大问题,因为患者之前的肺部受到烟气的伤害,肺功能在接下来的五年里有着明显退化的迹象,有时候呼吸不畅就会有生命危险,他很有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安静地死去,作为病人家属,以后可要注意了!”
“我知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大意,对不起!”房间里的崔阿姨哭着说着,而站在病房门口的舒然已经呆住了。
因为她站在门口,正好看到了此时躺在病床上的人,很瘦很瘦,躺在大床上就像一根筷子,脸上罩着氧气罩,塑料罩子里会时不时地有微弱的呼吸熏出一小团的白烟,他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如纸,而摆放在床单上的那双手上都插上针管和仪器的软夹,左右床头都摆放着医用仪器,发出滴滴滴滴的声音。
医生和护士从病房里出来,从舒然的身边走过,舒然站在门口挡住了他们的路,对方礼貌提醒了两句,她才回了神,抱歉着移开了步子,等医生们离开之后她才靠在病房外面的墙壁上,一时间都不知道来消化自己所看到的信息。
舒童娅那次跟她说过,聂家五年前的那场大火,除了在学校的聂展云之外,家人无一幸免,所以那天晚上她看到崔阿姨才会觉得诧异,但是她又怎么能开口询问别人的伤心事,报纸上说的是无一幸免,可是崔阿姨却活着,当时她就在想着,既然崔阿姨活着,那么他也应该还好好的。
聂展云唯一的弟弟!
那个只比她小了两个月的聂展柏,舒然在刚才陪崔阿姨聊天的时候就想询问他的近况,只是崔阿姨都岔开了话题,明显是不想提及。
当年个子比她还高,十七岁的时候已经冒到一米八的个子,可是现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他吗?
怎么可能?
舒然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病床上骨瘦如柴的人就是曾经那个嘲笑她一口气吃掉一大碗饺子比他还能吃被她追着喊你今天要是不肯喊我一声‘嫂子’我掐死你结果却被他反手一提拽在半空晃悠着调侃一个黄毛丫头还敢当我嫂子也就我哥看你顺眼的坏嘴家伙!
他的双臂明显是因为肌肉萎缩而也变得那么的瘦小不堪,脸上的额骨也高高隆起,就剩下一张皮紧绷着,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十岁的肌肤。
苍老得不成样子了!
房间里崔阿姨的低泣声断断续续,舒然站在门口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迈开了步伐走过去递给她手巾,崔阿姨哭得眼睛都肿了,低声哽咽着:“医生刚才打电话来说发现展柏没有了呼吸了,我,然然,我都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舒然心里一抽,,伸手扶着崔阿姨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目光转向了床上的人,他果然是展柏啊,只是,当年那个帅气逼人的校草聂展柏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那些插在他那干枯手腕上的针管让舒然心里忍不住地难受,而崔阿姨的哭声也让她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我不敢叫他过来,他不能来,我又怕他担心难过,但是我真的一个人扛不过来,我好怕啊然然!”崔阿姨说着抱着舒然痛哭起来。
或许是这种悲戚囤积了太久太久,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倾诉宣泄的时候就像被破开的闸口,所有的压抑和难受都迫不及待地掀开释放,舒然在她的哭声中静静地梳理这自己的思绪,在这样的情况下崔阿姨都没有给聂展云打电话,这到底是为什么?
普华!
财务部!
作为公司的重要部门,此时的财务部长对着那报表是眉头紧锁,他马上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询问聂总经理在不在办公室,秘书说聂总该结束了一个会议,他便放下电话拿着手里的报表就朝总经理办公室走,边走边说着,“完了完了,这都是怎么了?”
内线被拨通,电话里响起了助理的声音,“聂总,财务部部长顾部长来了!”
此时的总经理办公室,贺明正坐在聂展云的办公桌前,看样子是有些恼怒,听见助理的声音,便紧蹙了一下眉头,站起来沉郁出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次要是出了什么篓子,你知道后果!”
贺明说完就要走,坐在对面抽烟的聂展云轻笑一声,“贺总,我想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贺明眯了眯眼睛,看着谈笑风生的聂展云,冷笑,“怎么?威胁我?”
聂展云笑,“我哪敢?只是想既然是盟友,当然得共进退,你说是吗?”
贺明哼了哼,“我当然会想办法,至于那个草包贺谦寻,他掀起了事端无非是要给自己留下来的借口,你小心些,他针对的可是你!他在查你,你知道吗?老头子现在已经是睁只眼闭只眼,你好自为之!”
聂展云目光动了动,没再说话,贺明离开之后,顾部长慌忙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报表递给聂展云,“聂总,审计就要开始,可是我们内部查到有几笔金额巨大的款项去向不明,如果是小金额的还能想办法,可是这几笔金额实在是太大了!”
聂展云看都没看那报表,坐在椅子上看着神色慌张的顾部长,“你做好你本分的事情,其他事情别管了,交给我来处理!”
顾部长背脊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管吗?怎么可能,出了点事儿可是摊在他头上的啊,而且这几笔款项,顾部长没有说出口,心里却在说着,这几笔款项可是经过你签字划走的啊!
“查到了,在这里!”
“这是D市高级官员的疗养院,这个地方你应该最清楚!”张晨初看着司岚,司岚挑眉,“医疗卫生这一块不是我在管!”言外之意他不是万能的。
“但里面有些东西只有你能拿得到!”一直沉默的尚卿文开口了!
司岚目光动了动,打了个响指,“答对了!”
说完他将自己的大屏幕手机翻过来亮出一张照片,静静地说着,“聂展柏,聂展云的亲弟弟!”
病房里的温度自动调节到了最合适的温度,舒然把热毛巾拧干递给崔阿姨,崔阿姨拿着毛巾给儿子擦拭着干瘦的脸庞。
“他都瘦得不成样子了,拖了五年了,拖得我都想放弃了,只是展云他放不下!”崔阿姨轻轻地说着,还忍不住地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把毛巾递过来的时候有些无奈地苦笑着,“他舍不得他的弟弟就这么死了,他说他还年轻!都没有活够!可是这么用药水吊着的活着,看着让人更加的难受!”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就是看着自己最亲的人生命在一天天的消逝,但是你,却没有丝毫的办法,看着他一天不如一天,该需要多坚强的心态才能熬过这么漫长的五年?
舒然现在是能真实体会到崔阿姨的难受了,想着自这次相见开始,她眉宇间的愁容就一直没有松开过,这些年她很累吧,就如她所说,国外没有一个亲人,她每天在医院守着植物人的儿子,这么多的苦她要跟谁来倾诉?
这个女人是坚强的,但也是可怜得让人心疼的!
舒然把水盆端到洗手间把水倒掉,并把毛巾拧干挂起来,心里沉甸甸的,总感觉被压得沉得难受。
聂展云赶过来的时候舒然正在帮着崔阿姨给弟弟捏一下肌肉萎缩的四肢,瘦得像骨架似的,捏着就一层皮,舒然觉得自己再强大的心理也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她想起了太多太多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了第一次见聂展柏是她翻进他们家的那一晚,聂展柏穿着家居服坐在她的对面,双手托腮看着她抱着一大碗的饺子埋着头吃,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最后见她吃完了,瞪眼,“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能吃的丫头,她几天没吃饭了?”叫她‘丫头’,舒然抬眼就瞪他一眼,他龇牙做鬼脸回敬她,在之后的四年岁月里,聂展柏时常会揪她的辫子说黄毛丫头你过分了啊这自行车车后座本来是我的位置你跟我抢什么啊害得我每天得跑步去学校了我警告你啊别仗着我哥护着你我就不敢揍你了啊,不过之后挨揍的都是他,被他哥以‘没大没小’的理由给揍的求饶哀嚎!
曾经的岁月有着太多的欢乐,然而就是对比着曾经的欢乐才会让此时的舒然感觉到更加的悲凉,歌尽繁华人散去,悲凉不已。
聂展云站在门口,没想到会看到舒然,等他收拾好情绪,便大步走了进来,“怎么样了?”他是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才得知弟弟呼吸不畅险些丧命,他丢下手里的工作顾不上其他赶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啊?”崔阿姨听见他的声音,朝窗外看了看,发现天还没有黑,不由得面露忧色,起身走向了儿子面前,低声说着,“已经没事了,倒是你,这样也没有问题吗?”
虽然聂展云没有跟她明说为什么不能白天找他,但是她也猜到了一些,她没问,因为不想儿子为难,所以她主动提出要住酒店,希望给儿子带来困扰!
“没事!”聂展云轻声安慰母亲,见床头边的舒然站了起来,两人目光对视,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聂展云看着她的眼眶有些红,收回目光时走了过去,低声说着:“你不是要去G市吗?现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走!”
舒然避开他的目光,心里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她今天要走,她本来掐算好了时间,只是看着崔阿姨一个人在这里,她不好提前里看,眼看着时间就快到了,她心里也有些着急,听他这么一说,她才开口,“不需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