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玉米已经一人高了，每一个玉米吐着胡须，炫耀着它们的美丽，已经可以煮着吃了，收获就在金秋。这是包产到户的第一个丰收年，人们的脸上写着喜悦。
蒋子涵的肚子也要收获了。她笨笨的在院子里溜，李来生看她的肚子，傻傻地笑。
“你笑什么？”蒋子涵娇气地瞪他。
“你的肚子就像一个大西瓜，还是切开的，扣着的。”李来生说。
“瞧你那傻样。”蒋子涵一脚没走稳，扭了腰。
“哎呦，我的肚子好疼！”蒋子涵突然感到肚子撕心裂肺的痛。
“子涵，是不是要生，我去找接生婆！”李来生风风火火的跑出去。
蒋子涵痛的一阵比一阵厉害。
“是难产，送医院吧。”接生婆说。
到了医院，蒋子涵已经折磨得死去活来。
“立即住院，进行手术，交押金一千元。”医生说。
“大夫，我没带那么多。”李来生说。
“这样吧，留下一个人护理病人，去一个人拿钱，快点，耽误了，病人有危险。”医生吩咐。
李来生急匆匆地回家，他没有那么多钱，只有跟高福借。骑车走在大堤上，树上有一只长羽鸟在树上吱吱叫：“你老婆生孩儿，没空打，叽叽，喳喳。”
那只长羽鸟是李来生追了一年也没有打到的那只最漂亮的鸟。它每次看见李来生都会和李来生较上一会儿劲，李来生每次都抓不住它。李来生认为这只鸟是这个林子里的鸟王。
长羽鸟从树上飞下来，在李来生头上叫。
“你等着，我今天有急事，不杀生。”李来生一边骑车一边对头上的长羽鸟说。
可是那只长羽鸟还在他头上闹，挑逗他。它还冲林子里急叫几声，立刻飞出一群各种各样的鸟，跟着李来生叽叽喳喳。这也怪李来生，谁让他平时见鸟就打，让这群鸟们恨他，好不容易见到他今天没有带枪，怎不戏弄他。李来生快骑，这群鸟快飞。李来生慢骑，这群鸟慢飞。
气得李来生火冒三丈。
他对那群鸟大叫：“你们等着，我去拿枪，要你们小命！”
李来生回到家，提着鸟枪，来到大堤上。那群在他头上乱叫的鸟们，飞起来，似乎在说“来啦，来了，快跑。”
李来生想放弃，忽然看见那只鸟王长羽鸟正安详地坐在树杈上梳洗它的羽毛，他端起枪，那只鸟呼啦飞起，就这样，李来生追追打打，直到太阳偏西，也没有追到那只鸟。
这时他才想起在医院等着钱用的蒋子涵。
“天那，我又犯了大错！”也许这就是鸟儿们对李来生的报复。
当他拿着钱，大汗淋漓地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
“来生，你干啥去了？”李老太生气的问。
“我……追鸟。想给子涵做汤催奶。”李来生看看昏睡的蒋子涵，他没有看到孩子，他的脑袋“嗡”的一下。
“我真的后悔，当初不该把闺女嫁给你。”蒋子涵的妈妈生气地说。
李来生自知理亏，低下头。
“都啥时候了，你还追鸟，要不是高志成帮着交了押金，替你签字，恐怕子涵早就没命了，子涵的命是高志成从阎王那里给拽回来的。你呀，真不争气。”李老太气的老泪流了下来。
高志成给蒋子涵买补品回来。
“大妈，一会儿她醒了，喂喂她。她已经在地府里转一圈了。”高志成说。
“好孩子，麻烦你了。”蒋大妈说。
“麻烦什么，我们是同学，好朋友，谈不上麻烦不麻烦。”高志成说。
他转身看着李来生：“你还有没有人性？你太不知道心疼人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打鸟！多亏我来医院看嫂嫂，看见子涵折磨的死去活来。没有交押金，没有人签字。你知道子涵告诉我什么吗？她说：志成，我不是你的媳妇，别管我，你不要签字。我想死了算了。然后她就不醒人事了。李来生，你不是人！”高志成揪住李来生的衣服。
高志成的一双眼睛像冒火，李来生感到那不是一般的火，是爱火，是自己的心上人受到伤害时咆哮的怒火。他还爱着子涵，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受折磨，他受不了！可我不爱子涵吗？和他相比，确实没有他深，真的没有！李来生感觉到了，他默默地低下头。
蒋子涵的儿子在保温箱里住了几天，可以和妈妈在一起了。大夫把孩子交给的是高志成，不是李来生，大夫认为高志成才是孩子的父亲。因为在生死危机时，大夫询问是要大人还是孩子时，是高志成作出的决定，他说：“大夫，我相信你们可以把大人和孩子都保住，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了，保大人，孩子还可以再生的。”
当手术结束时。大夫说：“你是一个男人，因为你对老婆的爱，决定了我们大夫奋力双保的决心，你知道吗？我们大夫最看不起的是要孩子，不要大人的男人。”
李来生此时问自己：如果当时大夫问他，他会做出什么决定那？
蒋子涵恢复的也很好，可以回家静养了。高志成怕蒋子涵和孩子受风，叫了一辆出租车，把李来生和蒋子涵送上车。
“来生，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然我会回来和你争！”高志成嘱咐李来生。
“我会的，你放心，我的媳妇，我会照顾好。”李来生心里压着火，但又不好发作。在医院里，高志成到成了他的位置，忙里忙外，大夫根本不知道他才是孩子的父亲，有事就找高志成，把他凉在一边。虽然是为了子涵，但他算什么？他恨自己，若不是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去追鸟，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细心的蒋子涵看出李来生的压抑，在他面前，只字不提高志成，对他更体贴，温柔，这让李来生感到很欣慰。
蒋子涵满月了，高志成又给送来五百元钱，给孩子的满月钱。临走时，他亲了亲儿子，儿子居然笑了。
李来生差一点嫉妒死，他亲了儿子好多次，孩子都没有笑过，难道真的是孩子第一眼看见谁就认谁做爸爸？
高志成走了。李来生心里冒火：“我还算个男人吗？第一眼看见我儿子的是他，把你从阎王那里抢回来的是他，接你出院的还是他。现在又送钱，我养不起你，他养得起！他这样惦记你，你走，去找他！”
蒋子涵心里猛地一抖，李来生这是第二次怀疑她对他的感情，蒋子涵知道，不让李来生尝尝苦头，他不会改掉打鸟的坏毛病。
她平静地说：“来生，我对你怎样，你心里最清楚。当初是你夺人所爱，你知道吗?我和高志成爱了二十年，我们从小在一起，即使不成为夫妻，我们也会彼此牵挂，心灵相通。如果高志成出了什么事，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义无反顾地去帮他，因为那里有一分兄妹情，朋友爱。但是高志成为了我，根本不麻烦我！到是我总叫他惦记！我初嫁给你，一点也不爱你，后来喜欢上你，打算跟你一心一意过日子。我说过，只许你怀疑我一次，第二次我绝不客气，来生，是你自己说的话，我走了，但孩子不能留给你，你只会追鸟，你会把儿子饿死的。”
“子涵，你别走，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李来生这才想起蒋子涵以前说过的话，上前抓住她的手。
“来生，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只要恩恩爱爱，互相信任。你已经说了，何必后悔！”蒋子涵流着泪走了。
从法院回来，李来生心如刀割，媳妇和儿子就这样没了，他一眼看见在门后的鸟枪。
“都是你害了我，人都没了，还要你干什么？”李来生拿起鸟枪猛摔。枪碎了，他的心也碎了。
二十二
孙小娜和高福一天一天混，孙小娜越来越不满意这样偷偷摸摸。
“高福，咱们走吧，远走高飞，去城里打工，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可子娟和孩子怎么办？”高福说。
“你说，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子娟重要她不就给你生一个闺女吗？我一定会给你生个儿子，高福，你知道，我多需要你！”孙小娜又扑在他的怀里。
“好，走，今晚就走！”高福咬咬牙。
夜晚，月亮从树梢上走下来，洒在子娟和高福的身上。高福和王子娟像恋爱时一样，好好地爱了一次。王子娟和孩子甜蜜地睡去。高福出神地望着那月亮，心里好痛，好苦。月亮慢慢地偏西，他不能再留恋了，悄悄地起来，留下一张纸条：
子娟：
对不起，是我一时的错，铸成千古遗恨，现在我已不能自拔，我走了，钱留给你和孩子，如果你觉得委屈，我写了离婚协议书，已经按了手印，签了字，我们可以办理离婚。你要是给我生一个儿子，一切都不会发生。
——高福
早晨，人们起来，发现这个村庄失踪了孙小娜，丢失了高福。王子娟看完高福留给她的信和离婚协议书。泪噗噗滚落。这爱呀，什么是爱？当初他们爱的像长江水，浩浩荡荡，像渤海涛，轰轰烈烈，怎么说仍就扔了，说丢就丢了，王子娟狠狠地咬咬唇。暗下决心：高福，高福，你不是看不起女人吗？我偏要给你看，没有男人的家，一样过的痛快，过得红火，过得潇洒，女人能顶一个天！她轻轻地抱起熟睡的小女儿晶晶放在婴儿车里，拿起锄头，推着女儿，下地种黄瓜去了。
在田里干活的人们看着她，没有悲哀，也没有幽怨，异常的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不得不令乡亲们肃然起敬，可谁又知道她的心在汩汩地流血。
刘林开着车，来到了田里。因为他的地是包给高福的，现在高福跑了，他要为自己的土地出一份力。
“子娟，我们那群车贩子的家属，还有我落脚的饭店，非常喜欢我们这里的黄瓜，以后我每天出车，把黄瓜顺便拉着帮你卖掉。”
王子娟点点头。
刘林抱起小晶晶，三个月大的小晶晶睁着眼看刘林，笑了，刘林发现这孩子长的很像秦素素，他又想起秦素素走时，这孩子来临时的哭声。难道真的是素素转世回来了？刘林不禁亲了一下小晶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