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清秋已至,一面面军旗在寒风中呼喇喇地翻卷着。按照惯例,今天是点名的日子,士兵们早早地列队在元帅营帐前的不远处等候。
左良玉便是这三军的统领。此刻,他正率领军队在武昌一带驻守。左良玉,字昆山,山东临清人。他早年在辽宁东部与清军作战,因失误论罪当斩,所幸逃过一劫,只是失了官职。后来,他来到北京市昌平县投靠侯恂。侯恂十分赏识他的才干,逐渐提携他至将军。左良玉骁勇善战,南征北讨,立下无数战功。可惜,朝中掌权的官员们大都只会自保,不能善用贤才。所以,导致一次次作战失利。在左良玉看来,只有智勇双全的侯恂,可以担任“督师”一职,调兵遣将,指挥进退。但是,侯恂任职没多久,就遭到小人的暗中挑拨,丢了官位。左良玉也因此失去了靠山,空怀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心中十分抑郁。如今,湖北、湖南两地,局势不稳定,他打算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然后再见机行事。
忽然,军营外喧哗骚动起来,左良玉问身边的两位副将道:“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禀告元帅,军营是个肃静之地,没有人敢吵闹。”
“明明有喧哗声,还要隐瞒,快快如实禀报。”
“是饥饿的士兵在讨要军饷。”
“咦!不是刚从湖南借了三十船粮食嘛,还不到一个月,难道就用完了吗?”
“禀告元帅,我们现在的人马已经超过三十万了,那些粮草,哪里够用啊?”
“看来这真是个棘手的事情。”
左良玉心中十分焦虑,一边在营帐内来回踱着步,一边思考着应对的策略。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声气:现在中原局面混乱,豺狼之人甚多,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帝王的位置。有几个人愿意舍身救主,奋勇抗敌啊?也就是我还在这里苦苦支撑。我手下人马虽多,可是兵力不够精良,官家选来的兵士都娇弱地像女孩子一样。这也就罢了,谁知现今粮草又短缺,实在是让我步履维艰、难以为继。
战士们闹哄哄的,鼓噪声一阵高过一阵,就像蜂窝里的蜜蜂一样,嗡嗡嘤嘤叫个不停。
左良玉见此光景,心中倍加忧愁。他对身边的副将讲道:“朝廷三百年来对兵士的待遇还算不错,咱们做事要凭良心。今天外面闹得这样厉害,难道是要逼迫我们劫持官库吗?我也在眼巴巴地等待着江西的救济粮草呢。”
说罢,他走到桌案后面坐下,对两位副将交代一番,掷出了令箭。
两位副将领命,手持令箭,来到外面对士兵们大声喝道:“元帅有令,三军听命。”乱哄哄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了,副将继续宣布:
“目前军饷短缺,是因为归附我军的人马突然增多,而不是因为粮草囤积的太少。朝廷对我们恩深似海,不可不回报;将军有严令,不可不遵从。何况现在江西已经发放资助我军的粮草,很快就到达了。各位稍安勿躁,静等消息。”
片刻后,两位副将回来禀告:“将军,您的军令,我们已经告诉军士们了。”
可是,他们一语未完,就听见外面的叫喊声又响起来了,声势似乎比刚才还要猛烈。左良玉无可奈何,心生一计:何不上报兵部,使其传达给皇上,允许我率军占领南京。那里粮草丰富,我们若能在南京安营扎寨,便可以就地吃粮,不用再为粮草而发愁了。如此一想,他便又唤来两位副将使其传达军令。
这次,两位副将向士兵们传令,说道:“元帅有令,三军听命。
将军本打算江西支援的粮船一到,就立刻分粮给大家,但是又考虑到运输艰难,大家饥饿难耐。所以将军暂时决定,马上从这里撤兵,转移到南京。到那时,军粮供应充足,大家就不会再饿肚子了。各位静听军令,不要再喧哗闹腾了。”
众士兵欢呼,拍手叫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向东出发。”
看着士兵们欢呼着散去了,左良玉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他无计可施,只能转移镇守之地,暂时安稳军心。但转念一想,左良玉发现这件事情十分不妥当。他没有接到皇上的旨意,就擅自前往南京,即便到时候皇恩浩荡,不计较他的罪过。恐怕天下人也要在背后说三道四,认为他形迹可疑,包藏祸心。
左良玉又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他对朝廷忠心耿耿,为了安抚军心,只能扬言要转移到南京。可是,此事非同小可,他需慎重考虑,再做定夺。“这其中的苦处,又有谁能知道呢?”他独自叹息了一番,便继续料理军务了。
两位副将这时也从元帅的营帐中走出,其中年轻的一位向年长的一位说道:“老哥,咱们俩自个儿说说悄悄话。我看这天下的强兵勇将,都抵不过咱们军士的勇猛。明日若是我们乘船顺流东下,想必一定没有人可以抵挡。大家拥护着大元帅,一直抢到南京。到了南京,再拉起大旗,自立门户,然后向北京进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另一位连忙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我们左将军是个忠义之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要再提起了。”
那个年轻人却并不以为然,说道:“你还不知道,我们一旦迁移到南京,老百姓肯定会恐慌。那时即便不攻打北京,这个坏名声也会像屎盆子一样扣在我们头上,是再也洗刷不掉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左良玉的一世英名能否保全,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