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屠?”
色调偏暗的商务车中,一身朋克牛仔打扮的年轻人,带着点诧异的看着面色深沉的中年壮汉·······名为小天的青年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上司在这个时候提到那个男人的目的是什么。
小天知道方屠是谁,不仅是他,整个基金会,凡是能接触到一点机密的人都知道,那个曾经盘踞在世界异能者顶点的男人,有着怎样叱咤风云的过往!
如果说,有哪个时候,包括黑暗议会,梵蒂冈护教军,皇室在内的势力都被轻易的踩在基金会脚底,所有的恶势力都畏缩在“正义”的条例之下,俯首臣服·······那么也只有,绰号为“人屠”的男人带领着手下纵·横天下的岁月了。
那是最血腥的岁月,就算是中世纪欧洲的“狩猎魔女”也无法比拟;那同样是最辉煌的年代,因为,基金会的威能,从来没有像那段时间里一样,能那般随意,那般完美的掌控暗世界的运转········但是。
“但是那个男人·······”
将双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小天挥舞着狭小空间中的云雾————他很厌恶这种烟雾缭绕的感觉,可是偏偏,自己的上司还是个万年不变的老烟枪······一根接一根,一根接一根·······小天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要到三十岁就会因为自家的无良boss染上肺癌什么的········
打开车窗通风透气,待到车内的空气勉强能让自己接受的时候,小天这才一边咳嗽着,一边将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但是那个男人不是死地掉了吗?”
“··········”
罗鸣鸿沉默了。
是的,那个男人,那个代表着基金会最繁荣最兴盛的男人,已经死掉了。
死在“反叛者”的手下,死在“大学”的手下,死在······死在基金会自己的错误决断之下。
自己最好的友人······死掉了。
“是啊,死了······方屠他死了啊··········”
有些哀恸的笑起来,罗鸣鸿用力的,将手中燃烧到一半的雪茄按灭在手指间。因为某种无法对外人言的愤怒,他的腮帮鼓了起来,继而,握紧了双拳。
小小的风暴在罗鸣鸿的手间生成,伴随着手腕上命痕的闪烁,爆发,然后湮灭。
小天看着那半截熄灭的雪茄在罗鸣鸿的手掌中被捏成齑粉······忍不住感叹对方不愧是基金会金牌打手的同时,心底不免升起了些许的疑惑:
那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像是块石头的男人,居然也会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是因为所谓的“错误决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呼········”
重新的点燃一根雪茄,罗鸣鸿享受着烟草带来的麻醉感,僵硬的脸颊有了一瞬间软化的迹象:
“真是怀念啊,那个时候·····和方屠他一起历险的时光。”
“将大学的那群疯子追的满天下乱窜,让黑暗议会的杂碎真的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就算是皇族的那些人,见到我们也是连指手画脚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相当光辉的事迹,你说是不是,小天?”
“大······大概吧······”
小天支支吾吾的,罗鸣鸿难得的温情一面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的暖意,反而是,从那个回忆着过往的男人的身上,小天感受到了某种让自己不安的情绪·······那是愤怒!
“唔·····没有经历过那段时间,还算是新人的你当然对此没有多少感觉······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方屠,是整个基金会最让我敬佩的人,没有之一!即使是斯普朗特那个臭老头都没有让我敬佩的资格————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额·····嗯。”
“方屠之于我,就好像现在的我之于你一样·······引路人,导师,前辈,长官,什么样的称呼都好······是他教会了我一切,是他让我成为‘鸣鸿’,不是他的话,现在的我还不知道在哪个腌臜角落里和野狗抢食呢,有恩不报,不是我罗鸣鸿的作风,所以·······”
“所以?”
“所以开车吧。”
罗鸣鸿再次的捏碎手中的雪茄,随意的将粉末丢落在微冷的秋风中,他如冷石般的脸庞真正的融化起来·····万年不变的僵冷尽数化为暴虐的狰狞!
“是····去机场吗?”
小天怯怯的问道,他有种自己再次的招惹上麻烦的错觉······而且是大麻烦!
现在的他只想快点这个城市!
小天希冀的从后视镜中望向神色不对的罗鸣鸿,希望从那张脸孔上得到自己希望得到的答案,然后·······他理所当然的失望了。
“不········我们去找它!”
晦暗的氛围中,罗鸣鸿危险的笑出声来,安详的笑容出现在他线条刚猛的脸上······状若猛虎,狰狞非常!
“找到它,然后杀了它!”
咬牙切齿!
“没有谁能对方屠的后辈下手·······在我的面前!”
“为了·····基金会的荣耀!”
·······································································
葬礼,如它简单的开始一样,简单的结束了。
除了悲伤除了哀痛,没有任何值得称赞的地方。
死掉的人不会复生,也不会有哪个手持摄影机的眼镜仔一脸贱笑的跑过来告诉你,“这只是个玩笑,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都是综艺节目的演员云云”什么的······死就是死,很鲜明很简单的东西。
“无聊········”
空无一人的灵堂中,从罗鸣鸿离开后就一直枯坐着的方皇推开盛放着方越所有的棺材,最后瞥了灰白的骨灰坛一眼·······发出这样的感慨。
不论一个人在生前是怎么样的受人欢迎,只要死了,只要什么都不管的离开,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明明白白的·····随风而去。
就像是自己所见到的,那群过来奔丧的,虚伪的家伙。
除了表现出应该有的悲哀之外,那些人,什么都做不到吧?
这么想着,方皇合上了棺材,埋葬了唯一的亲人,最后的一切。
·······
方家兄弟所住的房子一共有两层,一楼作为客厅,会客室,厨房等等······现在那里已经被改造成了灵堂。
虽然要是上门的话一定会被充斥着黑白的环境吓一跳,但是现在方皇也不愿去管那么多了————反正,像自己这样的人,在弟弟死了之后也不会有谁来问候的吧?
大学同学?打工处的友人?长辈?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呢?”
嗤笑一声,方皇拖着疲惫的身躯向楼上走去。
那里是他和弟弟的卧室所在,在方越还活着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是像现在这样互道一声晚安,然后各自回房······很无聊也很温馨,那个时候就算是在外面被所有人所轻视,方皇也能从中得到极大的欢喜————“晚安”代表着,自己也被人所重视着。
但是现在······
“还是·····说一句晚安比较好吧?”
站在弟弟的房间门口,方皇下意识的望向一楼,待看到灵堂灰白的色调,才有些落寞的叹了一口气。
以前的时候,方越总是对自己进入他的房间很排斥,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样。即使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都不肯随便的进出,打扫房间也是他自己来·······方皇倒是很希望现在有谁来阻止一下自己去打开弟弟的房门,但是谁都知道·······
那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咔哒”
钥匙插进锁孔,隐藏在橡木之下的扳机被叩动,方越房间的全貌,第一次的展现在方皇的眼前————
乱,非常的乱。
从散落在地板上的纸张,随意的丢在床上的书本,还有书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就能看出,房间的主人一定是个相当邋遢的家伙。
“·············”
无语的扫视了一下弟弟的房间,方皇怎么都想不到,那个有着轻微洁癖,拍着胸口对自己保证说就算是城管来突击检查也不会有任何瑕疵的“五星级标间”会是这么个狗窝·········
再次的叹气。
那个混账弟弟不仅把自己一个人丢在了这个世界上,死之前还不忘拉下这么个烂摊子让自己去整理,真是······
踏过地板上一座又一座垃圾堆成的高山,板鞋在许久无人问津的房间中踩出一个又一个鲜明的脚印,尘埃被扬起,随后落下········方皇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有着轻微鼻炎的他很不适应这种尘埃散步的环境,然后————他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味道的来源,是书桌边缘的一大堆绷带,染血的绷带。
沉默着走到桌前,方皇拾起被丢弃许久的废弃绷带。
绷带发黄的表面上,处处都是斑驳的血痕,就算是没有学过医学的小白都能从上面感受到,它们曾经包裹着的,是怎样严重的伤势·······血的味道很淡,想必从所有人的身上扯落下来,已经是相当久之前的事情了————但这并不能阻止方皇从上面感知到什么·······
比如,和自己相同的血脉的气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
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破旧的绷带,一阵惊悚袭上了方皇的心间。
不安让他忍不住握紧拳头,脚步踉跄着后退·······在方皇唐突的行动之中,堆积在桌面上的书本被一股脑的推到了地上,一下子,桌面清爽起来。
稳住身形,方皇向桌面看去————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自己。
然后,方皇看到了,鲜血造就的一行大字:
“为了基金会········”
仓皇的比划,凌乱而潦草······几乎是想都不要想,方皇就能联想到,自己的弟弟,是用怎样的表情,艰难的将这句心声记录下来的。
可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倒抽着冷气,方皇紧紧的盯着可以说是“遗书”的东西,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和弟弟的死有关的细节。
接着,方皇发现了,血字旁的一串同样用鲜血书就的号码以及·······一个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