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五手指摩挲着小孩儿依旧有些苍白的面色,眸光柔和。
“夫人,账本带过来了。”夏湘进屋扬声道。
安静的房间中,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段小五一跳,赶紧回头看看小孩儿,发现他没有惊醒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嘘 ”段小五赶紧向夏湘示意,轻声道,“小声些,瑾儿睡着了。”
夏湘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将账本递给段小五。
“对了。”段小五突然之间想起来,“今天怎么没有见到王嬷嬷?”
“奴婢不知道,王嬷嬷一大早就匆匆出门了,应该有什么急事吧?”
“没事了,等王嬷嬷回来,让她过来一下,你先出去吧。”段小五翻开账本的手指顿了一顿,然后吩咐道。
“奴婢晓得了。”
段小五重新翻开账本,皱着眉头看着上面一笔一笔的糊涂账,忠勇侯府众多的产业,一年下来将近百万两银子的进账,年底依旧银子紧张,花费甚至大于支出的一倍有余。
甚至有什么多不明不白的银两不见了。
一个上午下来,段小五心中已经有数了。
大隐隐于市。
京城毕竟是大义朝的中心,热闹繁华程度可想而知,赵老二的益阳布庄京城店已经打响了名头,毕竟早前就有达官贵人去泉阳订货,如今更加方便了。
蓝印花布上市了。
早在未开张之前,赵二伯就根据段小五的授意,找来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每人发了几个馒头银两,让他们四处散播消息。
短短时间,蓝印花布便打响了名头。
名声更加响亮。
加上益阳布庄又推出蜡染和扎染两种新样的布,没有一匹花布的花样是相同的,让京城的人们惊叹不已,纷纷抢购,短短时间,益阳布庄的存货就脱销了,赵老二只得多雇一些工人,自己调制好特制的染料之后,加班加点的做活。
蓝印花布的成功,令赵老二对自家主子的佩服程度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此奇女子。
赵老二的买的作坊就在城西的外三城中心处,每日他都要去监督工人们做工的,刚要推开作坊的大门,赵老二眼光一扫,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影一闪,就进了一间不起眼的院子。
是王嬷嬷?
赵老二几次出入县衙和侯府,自然是对主子身边的人熟悉,她怎么神神秘秘的出现在这?赵老二心中存了一个疑问,悄悄地跟了上去,想要探个分明。
没有想到,刚刚接近那个院子,还没有碰到大门,一把亮晃晃的利刃就横在赵老二的脖子上,两个黑衣壮汉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赵老二身后,冷声低喝,“做什么的?”
赵老二这下可惊出了一身冷汗,赵老二脑中飞速的旋转,连忙陪笑道,“别,我是旁边作坊的掌柜的,专门印制花布,这不是看旁边有没有人家居住,想上门拜访一下邻居,认识一下。”
“哼。”一个大汉冷冷的收回手中的利剑,凌厉的看了一眼赵老二,用生硬的汉语道,“这间房子的主人不喜欢被打扰,快滚吧!”
“实在对不住,打扰您了。”赵老二面上不动声色,陪着笑脸,摸着鼻子走了,一转身,笑容消失,换上一脸的凝重。
糟了。
主子身边的王嬷嬷不是个普通人,恐怕主子会有危险,感觉身后依然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赵老二不敢乱跑,快不回到自己的作坊去了。
阴暗的房屋中,王嬷嬷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黑衣大汉,眼睛危险的眯起,凌厉可怕,浑身的气息释放开来,对面的黑衣大汉顿时面色一苍白,连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着急唤我,何事?”王嬷嬷眼神冰冷。
“大祭司,属下是想知道您是否已经确定了金凤的身份?”黑衣大汉苍白着脸,咬着牙问道,眼中有着狂热的希冀。
“现在还未确定。”王嬷嬷冷冷道,眼神危险的看着黑衣大汉,“我劝你最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别的不要管,否则 ”
“属下知罪。”黑衣大汉冷汗涔涔,惶恐的道,“属下属下只是 ”
“做什么吞吞吐吐?我就是这么教你的?”王嬷嬷、不,大祭司眼睛凌厉的一瞪。
“属下无能,冷凰宫中的那位失踪了。”黑衣大汉诚惶诚恐,不敢看向大祭司,眼神躲闪,“属下一路追踪才追到上京,恐怕那位已经知道了金凤存在,属下唯恐会对金凤不利,才急急地找到您,请大祭司责罚属下。”
“废物。”大祭司脸色蓦地变得十分难看,随后挥出一掌,原本跪在地上的黑衣大汉像是风筝断了线一般被掌风打的半响爬不起来,“派出所有人,一旦见到,务必捉拿。”
黑衣大汉挣扎着爬起来呢,抹去嘴角上的鲜血,“谢谢大祭司不杀之恩。”
“退下吧。”大祭司愁眉紧锁,眼神飘忽的四周环绕一圈。
她竟然也来到了上京。
那人对金凤无比仇恨,若是知道了金凤的身份,恐怕会对金凤不利啊。
等王嬷嬷回到侯府,就听到夫人找她,连忙换了一身衣裳进屋,看到段小五皱着眉整理账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夫人,我听夏湘说您找我?早上有些旧症复发,着急出去就没和您打招呼。”
“没有关系的。”段小五连忙关切的问道,“嬷嬷您好些了吗?若是不舒服就快些回房休息吧,身子最重要呢!”
“已经好了,夫人您不必担心,只不过是一些女人的病症罢了。”王嬷嬷连忙摆手,眼神扫到段小五膝上一摞厚厚的账本,心中多多少少猜到一些,“夫人您可是在为账本烦恼?”
“可不是。”段小五紧紧皱着眉头,叹了一声气,“东升不在,我唯一能信得过还能商量的人也只有您了,这周氏可真是胆子大的很,几十万银两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夫人应该让老太太知道些。”王嬷嬷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若是夫人您一时的仁慈,日后很有可能为您留下隐患,奴婢就怕周氏颠倒黑白,冤枉您就不好了。”
“伤了我的瑾儿,她不付出代价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段小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了这些账本,本少奶奶十分不介意痛打落水狗。”
“少奶奶,您可想好了?”
“她在伤害我儿的时候,就该想得到今天会承受这般苦果。”段小五咬牙。
“小少爷并非您……”王嬷嬷瞥了一眼床上熟睡的顾书瑾,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若是有一天他的生母……”
继母怎么比得过生身之母?
王嬷嬷心中轻叹一声,就怕少奶奶的感情错付啊。
“怎么可能?”段小五怜惜的抚着顾书瑾苍白的脸蛋儿,“人非冷血动物,孰能无情?在他第一次选择依赖我的那一刻,我早已把他当做我亲生。”
王嬷嬷轻叹一声,不再劝说,只是突然之间问道,“夫人,您受过伤的肩膀可还疼痛?”
“早就已经好了,嬷嬷不必担心。”段小五感激的轻声道,“只是阴天时分会有些痒而已。”
“这样奴婢就放心了。”王嬷嬷舒了一口气,垂着眸看不清情绪。
傍晚时分,当段小五将账本全部交给老太太,有问题的地方段小五一律用朱砂笔圈出来,待老太太疑惑的翻开账本,看到到处是殷红的赤字,不禁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今年的账本中,一共亏空了伍拾叁万肆仟陆佰两银子。”段小五指着账本,轻声道,“您看,各项产业一共进项一百多万两银子,除去日常的花销还有人情往份,分给各院的月银和奴才们裁制四季新衣的银两花去四十多万两,余下的应该还有五十多万两银子的,可是如今库房只剩下不到三千两银子。”
“什么?她好大的胆子啊!”老太太一听不禁勃然大怒,恨恨的拍着桌子,怒声道,“赵嬷嬷,让周氏滚过来见我。”
段小五面上不动声色,心知老太太动了真火,连忙上前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软声劝道,“奶奶,您莫要生气,润玉本不打算和您讲,就是怕您动怒伤了身子,哎,若是不说出来,就怕到时候一切都要变成润玉的不是了。”
段小五不显山不漏水的就抹黑了周氏。
老太太怒极反笑,“这些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不管府中事物,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大胆,”
周氏到的时候,见老太太一脸不悦之色,旁边坐着段小五,面前摆着一摞已经被翻开的账本,不由得有些心虚,勉强笑道,“娘,您唤我有什么事吗?”
“账面上亏空了五十几万亮银字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山的问道,凌厉的看着周氏,“咱们这么大的侯府,账面上就剩了不到三千两银子?”
老太太怒气冲冲的将账本扔在周氏眼前,“你自己看,这就是你掌家的结果?”
“娘,这么大的府邸,自然是要吃穿花销的。”周氏冒了一身冷汗,低眉顺目的答道,“您想想,咱们侯府这一百多人吃穿用度,人情往份哪一样是不用钱的呢?”
“还不说实话?”老太太彻底火了,龙头拐杖在地上敲得作响,“我再问你这五十几万两银子到哪里去了?你非要我一笔一笔账给算个清楚吗?”
“娘。”周氏感觉挂不住面子,恨恨的瞪了一眼段小五,低声道,“您也知道如今的状元多难考,完全不像老大当年随便看看书就考上了,现在即便考上了若是不疏通关系根本就不会有个好职位,若是没有这笔银子,老三不能得到那么好的肥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