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简惜拼命点头,看着几名护士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了,她几步奔过来,紧紧握住了远远的手。
熟睡着的孩子显得格外脆弱,脸色也不太好,简惜揪着一颗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远远从小身体不好,受了很多病痛的折磨,又因为家庭不幸福的原因,比同龄小朋友早熟。都是自己不好,对不起他……
简惜静静地坐在窗前陪了一会儿远远,到缴费处交了钱,一看余额不足。
首笔医药费三万块,远远的手术费用是十二万,一时间,她上哪去凑齐这笔钱?
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便是孟承正,这种生命攸关的时刻,她也顾不上正在和他分居闹离婚了。
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手心溢出密密的汗水。
“嘟……嘟……嘟”电话那头,单调重复的忙音。
简惜看见玻璃窗上倒影出来的自己的脸苍白如鬼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简惜苦笑一声,重拨了几遍,依然是那道机械的女声。
萧君墨回家,心情十分不错。
一晚上,萧老太太偷偷多看了他好几次,最后终于忍不住问,“君墨啊,你在笑什么?”
“蓝科下个月就在华尔街上市了,二哥能不笑嘛。”萧尧削了个苹果递给老太太,冲着哥哥翻了个白眼,“难道还会是因为西江月不成。”
大家都心知肚明,萧君墨虽然和西江月在一起多年,但是对她一直淡淡的。虽然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相敬如宾,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爱意。
“小月怎么了?嫁给你这个老光棍还委屈你了?”萧老爷子耳朵尖,一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了萧尧的话。
“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娶。”萧君墨低声嘟哝了一句,但也没正面顶撞老爷子。声音小,老爷子没听到,但坐在他身边的老太太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君墨叫你自己娶!”老太太指了指身边人,懒懒地扯了抹笑容,靠在沙发上啃苹果。唯恐天下不乱。
萧君墨站起来,正要大步走上楼去,手机在包里响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后脑勺还是挨了一下,砸过来的苹果滚落在地上。
走到楼梯拐角处,确定老爷子打不到了,这才接听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一阵呼吸的气流声,没有人说话。
萧君墨一怔,拿开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嘴角不禁荡起笑容。
“找我有事?”
那头还是没有人说话,他也耐心地沉默,陪她耗着。
最后还是简惜先开口了,“可以借我三万块钱吗?”
……
萧君墨赶到医院的时候,简惜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病房里连一个护工都没有,她趴在那里,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似乎疲惫极了。
萧君墨垂眸看了她半晌,感到风吹进病房的凉意,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简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觉醒来,忘记了梦见什么。
病房里有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正在打扫病房,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来冲简惜憨厚一笑,“你醒了?”
“你是?”简惜揉了揉额头,视线一垂,看见自己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昨晚睡在这里?
“我是萧先生请的护工。”中年妇女递了一个保温桶给她,“这是萧先生给你买的早餐,他已经走了,吩咐我等你醒了给你吃。”
简惜怔怔地打开,里面是一盒红豆糕,豆浆还有一碗虾粥。
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不知道是水雾冲进了眼里还是怎么,眼前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似乎已经不记得是有多久没人怎么关心自己了,他竟然知道她爱吃红豆糕,爱喝豆浆,喜欢虾粥。
简惜低着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护工一边给她削水果,一边念念叨叨地说,“萧先生对你真好,走的时候怕吵醒你,连洗手间的水龙头都不敢开,去隔壁的空房间洗漱的。还叮嘱我记得提醒你回去工作,这里不用担心,他找了最好的专家给孩子做手术。”
简惜默默地听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感动,有些震惊,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昨晚给夏林菲打电话,可她像是和孟承正约好了似的,两个人都不听电话,最后干脆关机了。没办法,她只好厚着脸皮打给萧君墨,先借了三万块缴费。
在远远的手术费面前,她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可笑的。如果全世界除了萧君墨谁也帮不了她,别说是做情。人,就算是做小。姐,她也会义无反顾地上。
幸好只是借三万块,等联系上夏林菲,她会立刻还给他。
接到萧君墨的电话,他那头很安静,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远远醒了吗?”
“还没有。不过医生刚才来看过,没什么大碍。”他的话让她想到了下周的手术,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钱不是问题,对于夏林菲来说,几十万也能拿得出来,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但一想到孩子这么小就要遭这种罪,她便自责不已。开颅手术,手术并非没有风险的,她却承受不起一点意外。
“别担心,我已经和医生咨询过了。”他安慰她,“钱我已经替你交了,算是预支工资。”
简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只是憋出一句“谢谢”。
预支工资,比跟别人借钱好。
“跟我,不必说谢谢。”
心里一慌,她哑然,那头耐心地等她说话,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回答,他轻笑一声,“成,没事儿我先挂了。”
“好。”
那头没了声儿,她以为他已经挂了,却又听见他说了一句,“晚上一起吃饭吧。”
伴随着一阵轻咳。
“你感冒了?”下意识地,她问了一句,语气是连自己也没察觉的关心,“吃药了吗?”
“吃过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暖暖的,像是春风拂过她的耳际。
“晚上见。”
他挂了电话。听到“嘟嘟”的忙音,简惜一阵懊恼。她根本没答应他,这人!
医院有护工帮忙照看着,简惜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上班了。
出了电梯,刚走到科室门口,远远的,主任从走廊那边走过来,叫住她,“小简,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简惜连忙跟上去,一直到进了办公室,关上门,主任的脸上才微微有了些表情,带着一些遗憾和无奈,将一份东西递给她,“小简啊,你来我们医院有好几年了,我是看着你一路走过来的。工作有多努力认真,多肯学习,我是知道的。但这是上头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
简惜一愣,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那份东西上。
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她感到手脚发凉,有些不能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低着头,半晌沉默,主任被她的沉默弄得有些坐立不安,连忙扯出一个笑脸,安慰她,“相信凭你的能力,到哪里都能找到好工作,我们医院失去你,是医院的遗憾!”
“是谁下来的决定?”简惜突然抬起头,静静地看向主任,眼里并没有多大起伏的情绪。
主任面色有些为难,简惜伸手去拿过那份解聘书,轻飘飘的几页纸捏在手中,却像是有千斤重。
“是副院长?”
主任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简惜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冲着主任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木然地走出办公室。
在儿子急需用钱的时候,她失去了工作,而这个让她失去工作的人,是她的丈夫。
简惜感觉脚下发软,差点栽倒在地,她扶着墙壁,慢慢地蹲了下去,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只手揪着,喘不上气来。
手机在包里响了多久,她不知道,直到有人看不下去了,过来问她,“简医生,你怎么了?肚子痛吗?”
简惜缓缓抬起头,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你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了!”小护士提醒她。
简惜点了下头,颤抖的手指伸进包里,慢慢地将手机摸了出来,手上像是使不上劲,手机滑落到地上。
她伸手去捡,屏幕上闪现的名字让她心头一慌,哆哆嗦嗦地抓起手机,接听了电话。
“小简,孩子被人抱走了!”
大脑嗡的一声,简惜猛地站起来,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说什么?”
护工在电话那头急得哭起来,“刚才有一群人冲进来,将孩子强行抱走了,我没拦住……”
简惜不敢置信,凉意从指尖升起,冻得她几乎僵硬,快要握不稳电话。
失魂落魄地从安全通道冲下去,住院部在另一栋楼,同一所医院里,从一栋楼到另一楼需要穿过半个医院。
电梯门口站满了人,她等不急,一头冲进安全通道,爬了十层楼,终于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虚脱了,一下子跌倒在地。
病房里站着两个护士,护工坐在沙发上和她们聊天,已经没有了电话里的慌张。
见简惜吓得半死的样子,她连忙站起来,一边解释一边走过来扶起她,“我刚跟护士打听了,带走孩子的人她们认识,是你老公。孩子没事的。”
简惜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猛地推开护士伸过来扶她起身的手,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