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打断他的话,心下有些凄然,继而决断——反正我白婉琼在这龙华城中已无牵挂,何妨同他走上一遭?纵然日后生变……
我确实是七上八下。
同时也微感诧异,为何他带给我的感觉这般奇怪,就像有什么诡异的事会发生。
“琼儿?”他似不满意我的疏离,用力将我锁入怀中,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过了好片刻才用力挣开。
“我们走吧。”咬咬唇畔,我不假思索地道。
“嗯。”
阿辰握紧我的手。
前行不远,便看见前方有军士列阵,阿辰心中一咯噔,赶紧将我护到身后。
冷眼瞅着前面那些人,我心中已有决断,只是不方便和阿辰说,况且我独自行事,阿辰一定会责怪。
阿辰后背挺得笔直,看模样也是为难。
“其实我们,可以晚些时候再走。”
“嗯?”阿辰转头,有些惊异地看着我,仿佛不太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们晚些时候再走。”我加重语气。
“可是……”阿辰心里似乎在忖度什么,而我已经转头,自行走向一旁,阿辰跟过来,脸色有些惶急:“我是怕……”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打断他的话,“我会安排好一切。”
“什么?”阿辰大大地吃了一惊:“你?”
“你不相信?”我抬头看他,眼里闪过几许桀傲。
“不不。”阿辰摇手:“我只是觉得……”
“有人过来了。”我突兀地道,然后闪在一旁。
果然,两名北唐士兵走了过来,撩开草丛,哗哗地开始撒尿。
我双手紧紧地揪着头皮,整个身体绷紧。
“怎么了?”阿辰凑过来,低声轻问。
“你能打倒他们吗?”我压低声音道。
阿辰先看看我,再探头朝外看看:“如果只是其中一个……”
“那就行了。”我点头,霍地站起身来,阿辰大惊失色,伸手想拉住我,却已经来不及。
我朝前走出两步,突兀佯装跌在地上,唉哟一声叫。
两名士兵立即发现了,快步走过来,盯着我上看下看。
“哟,这鬼地方,竟还有如此美人儿,可真难得。”士兵双眼闪烁,其中一个便朝我走过来:“小美人,陪哥快活快活。”
“不不。”我假装满眼惊恐,步步后退:“你们是两个人,而我只有一个,怎么玩?”
“这倒也是。”其中一个士兵点头:“陈四,你在这里等着,老子去去就来。”
他说完伸手拖起我,就朝旁边的草丛走去。
很短。
时间真地很短暂。
阿辰已经及时赶来,拿起块石头将士兵砸晕,然后一把将我拥进怀里,不停地喘气。
我抱着他颤抖的身子,忽然说不出话来。
“以后不许这样。”他低头看我,眼里喷射着熊熊的怒火:“我不许你这样!”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之前的豁隙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不知道……”他摩娑着我的脸庞,欲言又止。
“我知道。”瞪大双眼,我打断他的话头:“什么都知道。”
“嗯?”
“知道你会为我担心,难过,知道你……已经将的安危视作高于一切。”
“那你还敢……”
“换上他们的衣服。”我打断他的话头:“趁着夜色,离开龙华城。”
“好!”他点头,立即解开那两名士兵的衣服,把其中一件穿在我身上,紧紧握着我的手,继续朝前走。
“什么人?”
突然,一声暴喝传来。
“巡哨的。”阿辰面无表情,非常平静地道。
“口令?”
阿辰张嘴说了两个字,对方没有听清,于是阴沉着脸道:“大声点!”
“我。”阿辰抬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作出副非常痛苦的模样:“我,嗓子不舒服。”
“是吗?”对方眼里浮起深深的疑虑,踏前两步:“你再说——”
他话音未落,阿辰突然抬手,击中他的脑门,士兵发出声低哼,软软倒地。
“这样不行啊。”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城楼,我心中突然变得无比焦躁——北唐军防守如此严密,暂且不说,更重要的是,军中口令频换,就算到得了城门,只怕……
我心中像是被浓浓的愁云蔽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辰也有些迟疑。
看了阿辰一眼,我忽然有了个想法。
“阿辰。”拉着他隐身至暗处,我压低声音:“不然,我们分开走吧。”
“什么?”阿辰吃了一惊:“你什么意思?”
“以你的身手,能不能平安穿过关卡?”
阿辰沉吟,显然也异常地不确定。
对于未知,人总是十分骇怕。
“我想过了。”深吸口气,我已然有了决断:“倘若咱们俩……”
“你不必说了。”阿辰打断我的话头,抬起手来摁住我的肩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定定地看着他,确定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出自肺腑,可是眼下的形势真是非常严峻。
如果无法出去,或许我们就会这样无名无姓地死在乱军之中。
“阿辰。”我拉拉他的手:“问你件事。”
“说吧。”
“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或者事?”
“好端端地,你提这个做什么?”阿辰的眉头掀了起来,显然很不乐意。
“是我连累了你。”细瞅着他,我忽地嫣然一笑,只想将此刻最美的自己,留在他的心中。
“琼儿。”阿辰突兀伸手将我抱住:“都是我不好,不能保护你,反而要你跟着我,四处飘零。”
我伏在他肩上,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眼里忽然落下泪来。
“琼儿。”他更加慌张,俯下身子想哄我。
“阿辰。”我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听我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一个世子,如果能平安回到东元,可以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不。”他摇头,眼神愈发地倔强:“我已经决定了,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那一刻我像是听到天籁在耳边想起,或许,对一个乱世飘离的女子而言,能得到一个男子全身心的呵护,便是最大的幸福罢。
张开双臂,我毫不迟疑地抱紧他,心里酸胀得难受。
“让我想想办法。”他亦冷静下来,低沉着嗓音道。
夜色渐渐地黑了,草丛里传来虫子的鸣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条水沟!
“有办法了!”我抓住他的手腕,十分急迫地道:“我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
“嗯?”
“离这儿不远,有一条水沟,我们只要去到那里,跳进水沟一直朝前游,就可以离开。”
“是吗?”阿辰也有些喜悦。
“走吧。”
领头走在前面,我加快脚步,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后,终于找到那条水沟。
低头朝下面看了看,我又瞧向阿辰:“里面很脏,你……”
“没事。”阿辰摆摆手,正要往下跳,我赶紧伸手将他拦住:“等等。”
“怎么了?”
“先把盔甲脱掉,这样怎么凫水?”
阿辰明白过来,匆匆脱下盔甲,跳了下去,开始用力地朝前游。
半个时辰后,我们俩到了城外小树林,阿辰先上岸,仔细检查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异样,才把我从水里拉上来,仔细地拭去我脸上水渍。
是时我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倒地。
阿辰紧紧地抱着我,用体温给我取暖。
“从此以后。”我握紧他的手,轻声低喃:“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
彼时我全身心地以为,世上真有一个人,可以让我放下所有的防范,彻底地交付命运。
可是,孰料世事那样地变迁,波折重重后,最相爱的人,却再记不得最初的完美。
“我去捡些柴火。”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来,轻轻将我鬓边的发丝悉数拢在耳后,眼里满含柔情:“等我。”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然后开始仔细寻找,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约摸过了两盏茶功夫,阿辰转回,背上背了一大捆柴,怀里还兜着些野果。
他把柴放到地上,却有些为难起来:“我,我不会生火。”
我亦不会。
从小在家中长大,虽说不是锦衣玉食,可也双手不沾阳春水,灶台边的活计,一向是不懂的。
“身上。”他抬手在自己全身上下摸来摸去,脸色涨得通红:“也没有生火的家什。”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也开始犯愁,忽然一抬头,却看见远处一座小山坡上有烟雾腾空。
“那里。”我惊喜地叫起来,“有人在升火!”
“升火?”阿辰的眉头一下子扬了起来,这些日子的折腾,也让他的警惕性大增:“会不会是——”
“过去看看。”
我们俩一前一后,朝烟火升腾处奔去。
在山坡下,阿辰停了下来。
“你站在这里,我上去瞧瞧。”
隐身在一棵树后,我静静地看着他,阿辰脚步飞快地跑上去,很快又折回来,眉宇间隐约可见笑意。
“怎么?”
“只是一堆无人的野火。”
“是吗?”我略略放下心:“看样子,是农户在那里焚烧柴草。”
“我们可以在那里烤东西吃。”阿辰眉飞眼笑。
“嗯。”我点头,两人立即转移“战场”。
打击些野味串上,放在火上慢慢地翻烤,很快香气便飘散开来。
好多天没有东西吃了,我不禁用力地吞了口唾沫。
“熟了。”阿辰将手里的野味递给我:“你先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我点头,接过野味送进嘴里,觉得肉质鲜嫩,十分可口。
“阿辰,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银子?”阿辰先是一愣,然后伸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只摸出锦囊,从里面倒出几个金锞子,摊开来送到我面前:“我只有这个。”
“也好。”我点头:“有这些,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我算算来。”
接过金锞子,我先仔细掂了掂它的重量,心里开始算计——一颗足够买路上的吃食,一颗可以雇马车,倘若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差池,我们应该可以很轻松地去往东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