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侍剑眼中满是不赞同：“您虽是慈悲，可是这满街的乞丐，如何能救得过来？纵然救得过来人，也救不过来心。”
“你只管去。”我将手放在膝上，声音很轻，拔下头上珠钗递出去：“拿着这个，去买米买粮。”
“是。”侍剑应了声，转身离去，很快买了一大堆馒头和稀粥，在街头摆了个小摊，所有的难民立即齐刷刷地围了过去。
“夫人。”一个难民忽然扑过来，跪在我的面前：“夫人，请您收下小的吧，请您收下小的。”
我淡淡看他一眼：“你要我收你？”
“是。”
“那你，能为我做什么呢？”
“只要是夫人吩咐，小的便是刀山火海，也会前往，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是吗？”我轻轻叹口气：“我倒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夫人请说。”
“你家中，可还有妻儿老小？”
“有。”
“你们平日，是如何生活的？”
“小人家境贫寒，吃不饱饭，生活困窘。”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待你好吗？”
“小的爹娘早逝。”
“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有，小的有姐姐，有弟弟。”
“你与他们关系如何？”
“大家同在一屋住，一屋吃，一屋睡，相依为命。”
“那好。”我唇角挑起几许冷然的笑：“我现在，只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杀了你弟弟。”
当这句话从我口中吐出时，我看见他眼里闪过丝惊恐，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夫，夫人？”
“你不愿意？”我淡淡看他一眼：“是不是觉得本夫人这句话，太过冷厉？”
“小的，小的做不出来。”
“倘若你愿意杀了你弟弟，本夫人可以给你荣华富贵，可以让你一生衣食无忧。”
“可，可那是小人的弟弟……”
“你倘若不愿为之，本夫人又如何知道你的忠心？又如何相信你？”
“夫人……”男人想了许久，步步后退。
“站住。”我冷喝一声。
他倏地收住脚步。
“可都想清楚了？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就没有了，你还是会变得和他们一样，沿街乞讨，过着衣食无周的日子，或许，要这样一辈子，你愿意吗？”
“我。”男人连连摇头，显然在两种境况里苦苦地挣扎，而我却转开了头。
“夫人。”侍剑已经回到我的身边：“所有食物都已分发完毕。”
“好，走吧。”我略一点头，侍剑翻身上了马背，正要前行，忽然听得一声惊叫，那人扑到我的车前：“夫人，您行行好，行行好，小人家里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妻儿老小……”
我沉默。
他的眼神是那样绝望，就像无底的深渊一般。
我并不是很乐意看这样的眼神，但却不得不仔细地看着。
“夫人，真地不行吗？”他踉跄后退数步：“夫人真地不愿帮小的吗？”
“不是本地人不愿帮你，而是你自己，在替你选择命运。”
“那，是不是小的只要按照夫人的话去做，就会……”
“是。”我回答得毫不迟疑。
“小人，小人去。”
我心中一动，看着他踉跄远去的背影。
“夫人。”侍剑在一旁，低低地喊了声。
“你去。”我压低嗓音道：“你去跟着他，看他要做什么，然后回来告诉我。”
“那，小的先送夫人回去。”
侍剑说完，亲自送我回去。
院子里安静如常，桃花开得烂漫，那粉红的颜色，像极了霞光。
我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
“夫人真是好情趣。”
阿辰走进来，微笑着看我。
我抿唇一笑：“夫君回来了，要喝茶吗？”
当阿辰仔细看我表情时，略略一怔：“你好像，有心事？”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心事。”
“嗯，是在集上看到一支珠钗，想买，但是没能买？”
“会吗？”我幽幽一笑：“凭夫君的财力，难道还买不起一只珠钗？”
“那倒是。”阿辰走过来，摸摸我的脸蛋：“那夫人想要什么？不妨说给为夫听。”
“我……”
我沉默。
脑海里闪过他们的影子，很多，那些痛苦的，悲伤的往事，那些在命运之轮辗压之下，发出的悲苦的声音，那些……
“你怎么不说话？”阿辰奇怪地看着我。
“我只是好奇。”
“好奇？”
“嗯？”
“什么事让你这样好奇？”
“我很好奇，这个世上很多事，都让我好奇。”
“你这个小丫头。”阿辰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指甲：“鬼花样还真是多。”
“夫君喜欢吗？”我唇角朝上扬起，微微浅笑：“琼儿给夫君剥花生仁吃，好不好？”
“好啊。”阿辰点头：“只要是琼儿做的，我都喜欢。”
我站起身来，走进屋中，褪去钗环放在桌上，将纤纤食指放进水里，轻轻地揉洗着，直到确定洗干净了，才拿出来，用湿毛由擦干净，走出来。
坐在桌边，我拿起花生，慢慢地剥着，然后放进阿辰唇间，阿辰微笑着，咽了下去。
“夫人剥的花生仁，果然是味道不错。”
我盈盈浅笑，眉宇间风情无限。
“下午我有时间，陪你去城里逛逛，可好？”
“不。”我摇头：“城里我懒待去，只想一个人呆着。”
“一个人呆着有什么趣。”阿辰摸摸我的脸颊：“你也该出去走走，别老闷在这里。”
“出去，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一脸淡然：“哪里都觉得懒懒地。”
“不去看戏吗？听说仙乐楼来了一个好戏班，唱作俱佳。”
“不想去。”我还是摇头：“只觉得在家里最好。”
“算了。”阿辰叹口气：“你怎么做都好。”
“还是夫君最好了。”我跳起来，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夫君，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人呢。”
“是吗？”阿辰摸我的头：“你这丫头，怎么愈发地刁钻古怪。”
“世子。”侍剑忽然走进来，单膝跪下。
阿辰斜睨他一眼：“你去哪里了？”
侍剑不言语，只是抬头看我。
“有什么话，你便说吧。”我淡淡地道。
“那个人……本来想杀他弟弟，可是最后却住手了。”
“他住手了？”我微觉意外：“你说他住手了？”
“不错。”侍剑点头：“他本来拿了把杀猪刀，可最后却丢了，抱着他弟弟大哭一场，说要死就全家一起死。”
“有意思。”我眸色深凝。
“琼儿？”阿辰凑近，奇怪地看着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琢磨，人性。”
“人性？”
“是……这人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好奇怪，怎么想起这个来。”
“倘若一个人，饿得快要死了，却仍然想着家里的人，你觉得，这样的人，值不值得信赖呢？”
“这件事你做决定，我不插手。”阿辰淡淡地道。
“好。”我点头：“那就，一言为定，侍剑，你去把那个人，带到这里来。”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缕风吹过，树叶从枝头飘落，掉到我的裙幅上。
“夫人。”男子跪在阶下，神情显得十分恭谨。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本夫人身边，但你必须答应本夫人一件事。”
“请夫人吩咐。”
“本夫人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千万不要多问，知道吗？”
“是。”
“或许有一天，本夫人会让你，献上自己的性命，你可愿意？”
“张永万死不辞。”
“嗯。”我点头：“一会儿有人安排你的住处，你跟着他去就成。”
安排好了张永，我回到房间里，却见阿辰横躺在床上，看上去十分地惬意。
我心中一动，其实很想问他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到底不便出口，只沉默着。
“来啊。”阿辰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替他捶着腿。
阿辰看着我，眼里满是温煦笑意。
“今天夜里，我想去郊外走走。”
“郊外？”阿辰微微撑起身来：“去那里做什么？”
“你就陪我去嘛。”我撒娇。
“好好。”阿辰点头：“只是陪你去一趟郊外，有什么关系。”
“真的？”我的双眼顿时像星辰一般闪亮。
“当然是真的。”阿辰轻轻触摸着我的脸庞：“什么时候，我骗过你，什么时候，我又舍得骗你？”
“我也同样。”
站起身来，我伏进他的怀里，真切感受着他的心跳。
不可否认，阿辰是一个出色的男人，也是很多女子喜欢的男人。
或许世间的女子，都会对我的好运艳羡不已吧。
夜幕降临，我和阿辰坐上马车，悄悄地离开了院子。
“你想去哪里？”阿辰拿过我的手，紧紧地握着。
“就是，河边啊。”我微微一笑。
“河边？”
等马车开到河边停下来，我立即从马车里跳下来，大喊大叫，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很久的鸟儿，阿辰站在身后，脸上微微带着笑意，眸中满是宠溺。
“阿辰。”我欢呼雀跃着跑到他身边，去拉他的手：“这附近有没有船啊？”
“船？”阿辰奇怪地左看右看：“这个——”
“是不是没有啊？”
“当然有。”阿辰立即点头：“你就是想到水上去逛逛，是不是？”
“嗯。”我点头。
“这不不容易。”他伸手揽起我的腰，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啊！”我不由发出声低呼，感觉自己整个身子就像悬在半空中一样，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去，却只瞧见波光粼粼。
“真好看。”我点头微笑：“你可以放我下去吗？”
“说什么呢，你。”阿辰眼里浮起几许恼以：“我若一放，你不就扑通掉进水里了？”
“会吗？”我眨巴眨巴双眼：“要不，你试试看？”
“试试看？”阿辰微笑：“你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