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总之,我全心全意,爱你。”
“琼儿你最近怎么了?”阿辰抱紧我,却深觉意外:“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可你为什么老是说这些莫明其妙的话?你是在怀疑我吗?还是在怀疑别的什么?”
“不怀疑你。”我摇头:“我讨厌任何人介入我们中间,讨厌任何……靠近你的人。”
“就算侍剑侍墨?”
“不。”我摇头:“他们对你绝无妨害,我是在讨厌……”
那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让我收了回去,不管怎么样,那个人……
“韩夫人,是你亲娘吗?”突兀地,我冒出一句来。
“琼儿,好端端地,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阿辰倍觉意外。
“我是觉得,你和她之间,似乎隔着些什么。”
“我从小,就是母亲一手带大,因为没有父亲,所以母亲对我格外宠溺的同时,也格外地严厉,不管我的大事小情,她都要过问,不许我越过雷池一步。”
“雷池?什么是雷池?”我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关键:“就是要你,娶世家女儿为妻吗?”
“也许吧。”阿辰点头:“在母亲眼里,只有她们,才能成为我合格的妻子。”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当然是你了。”阿辰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只有你,才是我的一切。”
“永远不变吗?”
“琼儿!”阿辰眼里明显多了几丝恼怒:“你最近是怎么了?愈发地蛮不讲理?为什么要猜疑我?”
“好吧。”我低头:“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好吗?”
“这才是我的好琼儿。”阿辰张开双臂,拥我入怀。
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我的心渐渐安宁。
纵然这乱世血腥,刀光剑影,抑或他,能为遮风蔽雨吧?
“世子,世子。”这日晚间,我正搂着阿辰,安然卧于锦帐之中,外面忽然传来声惊呼。
“怎么回事?”阿辰伸手撩开帘子。
“世子……”侍墨晦涩难言。
“有什么话。”阿辰看我一眼:“但说无妨。”
“是……侯府。”
“侯府怎么了?”
“邱国与北方的黑夷联盟,围攻赫都,国君说,这都是世子您决策错误,故而,要侯府上下所有的人顶罪。”
“哦?”阿辰脸上却没有半点慌乱,相反十分镇静。
“世子?”
“国君不会动世子府的。”阿辰无比肯定地答道。
“为什么?”侍墨微觉奇怪。
“很简单,倘若在这个时候,处置韩府之人,必定令所有守城将领寒心,使赫都本就涣散的人心更加不安定,所以,侯府当安然无恙,再说,无论如何,我娘她也是——”
“可是,赫都中情形复杂,国君的性情,更是难以琢磨。”
阿辰一摆手:“你再去探探,看看赫都城中情形如何。”
“是。”
侍墨领命而去,阿辰陷入沉思。
很显然,眼下的情况,他也觉得颇为棘手。
不出半日功夫,侍墨回转。
“如何?”
侍墨的表情很凝重:“邱国与黑夷的军队将赫都团团围住,属下派出的人,根本无法靠近皇宫。”
“那有没有办法,联系上皇宫,或者侯府里的人?”
“这个——”侍墨沉吟。
“你有办法?”阿辰目光一闪,陡然变得犀利:“我知道你有办法,你有办法,却从来不跟本世子实说,侍墨,你不妨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怎么样?”
“属下该死。”侍墨扑通跪地,朝着阿辰磕头:“属下只是觉得,在这种危急的时候,世子应该回侯府。”
“原来。”阿辰眉梢高扬:“这才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是不是?”
“属下有罪,属下不敢隐瞒!”
“不敢隐瞒?没有想到,我自己培养出来的侍从,什么时候竟然有胆偕越,管起我这个主子的事来了!是夫人交代你的?还是你看不惯本世子的所作所为,觉得,该提醒提醒本世子?”
“属下是怕,世子将来后悔!”
终于,侍墨讲出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话语。
我立在屏风旁,双手紧紧地攥住裙角,心中一阵阵寒瑟。
不能说侍墨有错,毕竟韩夫人是阿辰的母亲,她的性命,对阿辰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在你看来,本世子应当立即赶回赫都去,和侯府共存亡?”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侍墨低垂着头:“小的是觉得,至少世子应该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世子若在城外能牵制住邱国,或者黑夷的兵马,就有了与国君谈判的条件,国君迫于情势,自然不会轻易对侯府下手。”
“看不出。”阿辰瞅了侍墨一眼:“你倒是这般处心积虑。”
“侍墨一心只为世子好。”
“起来吧。”阿辰一摆手,令侍墨平身。
侍墨站起,在旁边静静地垂手而立。
“你去,把所有人召集起来。”阿辰吩咐一句,侍墨领命而去。
“琼儿。”阿辰走过来,一只手放在我肩上:“我要出去,和他们商议一下,你在这里好好等着我,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你。”
“嗯。”我点头,目送他离去,心里慢慢地踏实下来。
一个时辰后,阿辰方回到房中,眉宇间隐见忧色。
“怎么?”我上前,一面替他宽衣,一面轻声道:“可是有什么难办之处?”
“我手中兵力不够。”阿辰坦然:“邱国和黑夷加起来,总共有四十万大军,而我手下,不足两万。”
“两万?”我却已经吃了一惊——就算东元和大德有所不同,但公侯之家领兵,仍旧为皇权所不容,而阿辰……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可以领兵?”
“我不知道。”我摇头,转开脸去。
“我不但领兵,而且曾率众二十余万。”
“哦。”我的表情依然很平静。
“所以,国君对韩府一向礼待之余戒备深重,甚至,我揣测过,父亲的死因,可能也与此有关。”
“是吗?”第一次听闻如此攸关利害之事,我一颗心不禁怦怦乱跳。
“从内心深处而言,我并不愿掌兵权,因为兵权可能会引来更多的祸患,但若不掌兵权,在这乱世里只怕难以自保。”
我仍然沉默。
并且发现,自从跟在阿辰身边后,很多时候,我都是沉默地。
沉默地,等待着那些命运改变的瞬间。
或者逆转,或者,走向沉灭。
“不管夫君做什么事,琼儿都会陪在夫君身边,一生一世。”
“琼儿。”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我入怀,吸嗅着我发间清香。
“先睡吧,有什么烦心之事,明日再说。”我替他脱去衣衫,扶他上了榻,阿辰躺在床上,双眸深深地看着我。
替他盖好被,我拿了卷书册,斜倚在床边,一行行细读。
我爱极这样宁和的时光,哪怕一分一秒也好,只要我多陪陪他。
桌上的烛火飘飘悠悠,忽然一闪,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我尚自愣神,已被阿辰护在怀里,他短剑出鞘,指向前方:“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招招凌厉,直取阿辰的要害,阿辰的武艺自然不弱,只是苦于双眸无法视物。
我慢慢地抽出身子,往后退去,只为让阿辰有足够的空间施展身法。
黑暗中我无法瞧见恶斗的情形,只能悬心为阿辰捏着把冷汗。
一丝亮光透来,却是侍墨持灯而入,侍剑仗剑冲到阿辰身边,而我也借着这间不容发的功夫,瞧清楚屋内情形——入侵者乃是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功夫精绝,与阿辰和侍墨斗了个旗鼓相当。
走廊上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显见得是外面的侍卫们得到消息,纷纷赶来。
黑衣人见情形不对,忽然扬手,四枚暗器分朝我们射来。
“小心!”阿辰大叫一声,朝我扑过来,将我拦在身后,两枚暗器分上下,都射进了阿辰的身体!
“阿辰!”我大叫一声扑过去,将阿辰紧紧抱住:“阿辰。”
“我没事。”阿辰瞧着我,微微地笑。
“你们,你们快去啊,快去叫大夫。”
侍墨转身跑了出去,不多会儿带着两人回来:“夫人,他们都是军中的药师,快让他们给世子瞧瞧。”
“夫人不要惊乱,且让小的瞧瞧。”其中一人言罢,走上前来,替阿辰脱开衣衫,仔细检看他的伤口:“世子的伤倒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暗器上的毒。”
“暗器?”我眉梢微微朝上一扬:“暗器上有毒?”
“是。”
“能瞧出来是何毒?”
“这个——”两名药师互相对看了一眼,均显得十分为难。
“不行吗?”我眸色深沉。
“请夫人恕小的,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我的嗓音不由提高了数倍:“你说你,无能为力?”
“小的确实,无能为力。”
“下去吧。”我有些颓然,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琼儿。”阿辰握住我的手,朝我微笑:“你不要难过,我不会有事的。”
“阿辰。”我顾不得两旁有人,将他拥入怀中:“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
“我……”阿辰嘴唇发青,呼吸愈发急促:“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也许睡上一觉,就好了……”
他说完,合上双眼,晕了过去。
“阿辰!”我不由大叫一声。
侍墨和侍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十分无措。
“你们平时。”我转过头,不禁朝他们大喊大叫起来:“不是都说,忠于自己的主子吗?可是现在,主子出了事,你们便只能这样无所作为吗?”
“夫人!”侍剑扑通跪地:“夫人请放心,小的纵然舍却性命,也一定要找到神医,替世子疗伤?”
“是吗?”我唇角勾起几许冷笑:“这话,或许也只是你在我面前说说而已,绝计无法当真。”
侍剑没有言语,只是霍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夫人。”侍墨和侍琴也走了进来,屈膝跪地:“您的心情,小的非常理解,可发急也没有用,眼下最重要的,是治好世子的伤……”
侍墨说完,抬头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我细瞧他一眼:“那便说出来,不用藏着掖着。”
“其实,小的有个法子——东元最好的医生,都集中在皇宫里,如果能将世子送进宫中去,必定能得到最好的医治。”
我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