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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厨子

鱼头汤……

我想着,脑袋忽然一阵钝痛。

阿辰察觉到我的异样,呼地翻身而起:“怎么了?”

“没有。”我不想让他担心,柔声哄道:“没事。”

“不对。”阿辰摇头,眼里满是忧虑:“你一定在想什么,或者,你发现了什么?”

“真地没有。”我再次摇头,看看阿辰:“你好好睡吧。”

“琼儿。”阿辰握紧我的手:“倘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我抬头看着他——我和他生长的环境完全不同,他是出身在侯府的贵公子,纵然也经历过一些事,可到底没有想过人世间最惨烈的厮杀。

在他看来,他的家是如此温暖,如此和睦,他的母亲一定待他极好,府中之人也是千般顺从。

如果我告诉他,或许他的身边埋伏着一个可怕的阴谋,或者他根本不相信我。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倘若你习惯了身边的一切,自然不想去改变。

“怎么了?”他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你怎么了?琼儿?”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我终于开口:“倘若有一天,我做出令你无法想象的事,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其他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阿辰两条眉毛竖了起来,有些惊异地看着我。

“我是说——”我认真地思考着,要如何才能表达清楚。

“嗯?”他看着我,眼里有着深深的疑虑。

“阿辰,如果有一天,我做出伤害你的事,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其他人?”

“当然是相信你。”他答得毫不迟疑,而我却悠悠地笑了——他说得好轻巧,好容易,可是人性都是自私的,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利益受到任何的损害,尤其是当这损害超过自己的想象时,他们都会避开。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即使最爱的人,或许也不例外。

“你不要多想了。”阿辰拥我入怀,轻轻摩娑着我的头顶:“是你以往那些日子……所以你总是担心这样,担心那样,对不对?”

“就算是吧。”我伏在他怀里,忍不住落下泪来。

从侍郎府中受尽宠爱的小姐,到后宫嫔妃,再到亡国之姬,阶下俘虏,总觉得这些年来的经历太过惨痛,以至于我下意识地想忘记。

阿辰抱着我,默默不语,直到我泪水流尽,伏在他怀中睡去,才隐约听得他轻轻叹了口气。

早晨醒来,见阿辰已经起身,立在案边握书细读,时而提笔圈点,时而面露笑容,阳光从窗扇透出来,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宛若天神。

我不由得痴了,呆呆地看着他,心中忽然生出想要保护的欲望。

虽然我力量弱小,但有的时候,却也能于细微处,看出些什么来。

“世子。”侍墨捧着铜盆进来,瞧见我两人这般模样,一时也不禁呆住,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直到看完一卷,阿辰方才放下,抬头瞧我发呆,不禁莞尔一笑:“琼儿,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我点头,站起身来,阿辰却走过来,将我抱起,亲吻我的额头。

这一刹那的快美,胜过了其他的一切。

亲昵了好一会儿,阿辰方才轻轻地将我放到地上,转头唤道:“侍墨,还不快进来。”

侍墨这才进来,唇边却难掩笑意,轻轻将漆盘搁在桌上,然后退了出去。

“琼儿,来,吃吧。”阿辰满脸带笑地我。

我走到桌前,拿起筷子,挟了筷菜放进口中,细细地咀嚼着。

忽然,我停住了,仔细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这菜里,居然也添了些其它的东西,不过用量同样很少。

到底是谁呢?

我凝神想着事,全然没有注意到,阿辰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我。

吃过饭,侍墨进来,悄悄收拾了碗筷,我这才抬头看着阿辰:“阿辰,你今天不出去办事吗?”

“是有些事情。”阿辰点头:“一会儿去处理一下就成。”

“那你去吧,我在院子里等你。”

“嗯。”阿辰点头,穿上外衣离开了院子。

等阿辰一去,我在屋子里深思片刻,心中有了个计划。

站起身来,我披上狐裘,走出屋子,却见侍书侍墨立在门边,侍剑侍琴却不见踪影,想来陪阿辰出去了。

见我走出屋子,侍书立即走过来:“夫人。”

“我想出去走走。”

侍书脸上闪过丝迟疑,倒是旁边的侍墨,近前道:“夫人是不是觉得,在屋里呆着特别闷?”

“嗯。”我微微点头。

“那小的陪夫人。”

“也好。”我移步朝前走去,侍墨亦步亦趋地跟在后方。

走进花园子里,我瞅四下无人,方道:“侍墨,你跟在世子身边,有些时日了吧?”

“回夫人的话,已经十年了。”

“哦?那世子的日常生活,都是你在打理吗?”

“是。”

“世子平日,都爱吃什么?”

一面踱着步,我一面仔细打听,关于阿辰的点点滴滴,都记在心头。

呼——

一道人影忽然风一般冲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我,侍墨伸手一挡,对方立即横跌了出去。

“啊。”一声痛呼响起。

我定睛看时,却是个小丫环,面色涨得通红,怀中鼓鼓囊囊,像是揣着什么东西,一骨碌爬起来,又想往里跑。

侍墨眼中疑色大起,踏前一步,伸手揪住丫环的衣襟:“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盗府中财物!”

“不!”小丫环脸色涨得通红,眼中泛起晶莹泪花,“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不敢?”侍墨上下扫她一眼:“那你这怀里是什么?”

小丫环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只是一步步不停地往后退。

“抓住她!”忽然一声疾呼传来,接着一大群人冲进院里,为首的,正是——昭云公主!

只转眼间的功夫,那小丫头便被团团围住。

见自己难逃此劫,她脸色灰白,颓然坐倒于地。

“愣着帮什么?”昭云公主大声喊道:“还不赶快绑起来,送到衙门去!”

“我不去啊!”小丫头忽然一声哭喊,也许是绝境中想求生机,她猛地扑向我,抱住我的双腿,满眼哀求:“救我,救救我!”

“罗嗦什么,把她拖下去!”

两名大汉上来,架起小丫头的双臂,将她倒拖出去。

“等等。”鬼使神差,我竟然出声叫住。

这一声实在很微弱,却仍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昭云公主看到我的那一眼,充满了惊骇,她大概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我,居然还能好端端地回到侯府。

在她的想象里,我应该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或者,彻底沉沦黑暗的泥淖。

“公主?”侍从们不知所措,看向昭云,等候她的指示。

“你们,你们都下去。”

昭云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摆手令所有侍从退下。

“等等。”我目光淡淡,从昭云公主脸上扫过:“这个小丫头,我要了。”

“你说什么?”昭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既然公主不喜欢她,何妨把她交给别人?”

“就凭你?”昭云公主一声冷哼。

“公主可要想清楚了。”我依然平静:“有些事情……”

“好了。”昭云公主一摆手:“本公主可以饶她一条狗命。”

我略一思忖,看向侍墨:“你先领着他们出去。”

侍墨心中已是疑窦丛生,不过仍然依我所言,十分安静地退了出去。

“狐狸精!”昭云脸色一翻,抬手指着我:“你还真是命大!”

“拜公主所赐,看到了赫都城一些风景。”

“你这个来路不正的祸水!如今去过了那种地方,身上更是不干净,本公主劝你,识相的话,赶紧离开辰哥哥!否则——”

“否则什么?公主是要告诉所有人,我为什么会在玉皇寺里莫明失踪的真相吗?还是说,让阿辰知道,是你和韩夫人合谋,设法把我送进青楼?”

昭云公主脸色涨得通红,却听我接着道:“公主自谓出身高贵,却偏偏对那里熟门熟路,莫非从前,也去过那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昭云公主恼怒异常,就像一只探出爪子的老虎,欲将我恶狠狠地扑倒在地,用力撕咬,

“一直以来。”我话锋突然一转:“公主不是都想,在良世子眼中,留下温柔贤淑的模样吗?要是良世子知道这件事,会如何看待公主呢?”

“我可以杀了你。”昭云的声音压得极低,突然踏前一步,伸手掐向我的喉咙:“狐狸精,你知道吗?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杀了你!”

“是吗?”我倒不觉意外,反而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公主若是想杀了我,那就动手吧,麻烦把我的尸体收拾得干净彻底一点,别被人发现。”

“你。”昭云公主的十指蓦地收紧,尖利指甲深深刺进我柔嫩的皮肤,丝丝殷红的血流出来,染红我的衣襟。

可我的眼睛,还是那样倔强地看着她,没有一丝退让。

呼吸愈发地困难,我眼前阵阵发黑,似乎听到一阵天籁般的琴声,传至云间……

娘亲,女儿就要去见您了,娘亲……

昭云公主松开手,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我,忽然一声大喊,转头跑了出去。

“夫人!”耳际忽然响起侍墨的喊声:“夫人!”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那个,那个小丫环……”

“您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先扶您回去。”侍墨眼神灼急。

“不。”我摇头:“你不用管我,我还能撑住,那个丫环,很重要。”

侍墨一愣,虽然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还是先长啸一声,这才疾步离去。

只一转眼的功夫,侍书便出现在我身边,见此情形大吃一惊,弯腰将我扶起:“夫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回,回竹溪院。”

我只来得及说出一句,便双眼一阖,晕倒在侍书的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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