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色刹那灰白。
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白婉琼,识相的话,立即交出解药,本将军保证,不再踏足广威侯府一步,很自然,你的过往,你的一切,都再不会有任何人提及,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本将军无法保证……”
“琼儿。”阿辰踏前一步,握住我的手:“你无需担心。”
“嗯?”我转头瞧他:“阿辰?”
“你过去如何,我根本就不在乎,至于母亲,她的话确实重要,不过,我也有法子改变。”
“阿辰?”
“良世子。”朗烈脸色微变:“你拿定主意要护着她?”
“当然。”阿辰十分肯定地道:“她是我所深爱的女子,我不护她,谁护她?”
“良世子。”朗烈眸光阴沉:“天下女人千千万,你何必要把自己拴在这棵树上?而且,她……”
“本世子已经决定了。”阿辰的脸色很平静:“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本世子都会保护琼儿,一生,一世。”
朗烈脸上的笑刹那僵住,他大约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
“良世子,赫都可不是其他地方,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影响你的命运,和韩府的命运,稍有不慎,或许就是覆巢之祸。”
“本世子明白。”阿辰后背挺得笔直。
“好吧。”朗烈终于妥协:“白婉琼,你最好弄清楚,手里捏着一条人命,本将军无法勉强,不过你最好祈祷,能一辈子,都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朗烈说完,冷哼一声离去,剩下我呆呆站在原地。
冷风习习,从耳际刮过。
“阿辰。”我踏前一步,扯住阿辰的衣袖:“你又何必为了我,得罪于人?”
“你不必忧心。”阿辰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我自有主张。”
“只怕……”我微微叹了口气——朗烈在赫都中的势力如何,我自是半点不知,只是单凭直觉——这件事在朗烈心中必定留下疙瘩,将来他倘若设法报复,岂不是由我引起?
“你就是思虑太过。”阿辰忍不住嗔责,将我揽入怀里:“为什么不想着,好好地享受咱们之间的一切呢,明日,我带你去霞苑,好好地散散心。”
“唔。”我点头,偎进他的怀里,脸上全是甜蜜的笑容。
携着我的手,阿辰领回重回侯府,却奇怪地发现,院子里安静异常,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找我的麻烦。
我心中不由暗暗称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进得竹溪院,阿辰立即吩咐侍墨找来两名丫环,替我沐浴更衣。
一番洗漱后,我回到房间,见阿辰已经躺在榻上,含笑看着我。
那一刻我的心中全是甜蜜和温暖,只觉得在这一刻,纵然死去,也是幸福的。
褪去外衣上榻,我伏在他的胸前,瞪着双眸瞧他。
四目相对,只有对彼此深深的依恋。
“阿辰,能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我也是。”阿辰点头,将我揽入怀中,我躺在他的胸口,倾听他咚咚的心跳声。
“父亲过世太早,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是以小的时候,我没少遭受别人的白眼和欺凌,那个时候,总是想着如何变得强大,保护母亲。”
我静静地听着。
不得不承认,我们俩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很多选择也就不同。
“说说你吧。”阿辰轻轻摩娑着我的发丝:“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我小时候?”略略撑起身来,我陷入对往昔无尽的回忆里,那个时候天总是很难,母亲坐在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个绣绷,慢慢地绣着花,而父亲则喜欢站在窗前的书案边,或者吟诗,或者作画。
那样的日子,可真是惬意。
我想着想着,不由有些神往。
“怎么?”阿辰也注意到我表情的变化,拿过我的手握住:“瞧你这样发怔的模样,想来,那段日子一定非常快活罢?”
“嗯。”我点头:“那是我最快活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后来……”
“好了。”阿辰打断我的话:“那些不愉快的事,从此以后都不用提,我保护你。”
“嗯。”
阿辰没有食言,第二日便带我去了霞苑。
已经是初冬,草木凋零,但是霞苑里却开着另一种奇怪的花,淡黄色的,像星星一样,看上去格外明丽动人,阿辰携着我,穿过长长的回廊,最后在湖边立定。
“我喜欢这儿。”抬头看向对面小山上,那一排排低矮的银荻,我低声喃喃。
“那以后我经常带你来,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浅笑。
“王爷,您这边请。”
斜前方忽然传来一个男声,接着长廊拐角处转出几个人来,领头者赫然是那日在街市有过一面之缘的穆王!
阿辰眉头一掀,本能地想带着我离开,可已经有人眼尖地瞅见。
“尔等何人,竟敢擅闯霞苑!可知这里是皇家禁地!”
“耿忠。”穆王摆手止住自己的手下,一双眼定定看向我,过了许久方才转向阿辰,微微一笑:“能进这里来,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且共游之。”
“广威侯世子韩景良,拜见穆王爷。”
穆王一听,心中已然有数,拈着胡须朝我微微颔首:“本王道是谁呢,原来是广威侯世子……广威侯虽说不是皇亲,但先祖好歹是功臣,可叹如今家业凋零……”
阿辰长身而立,不卑不亢。
“不过。”穆王话锋突然一转:“本王倒从不曾听闻世子婚嫁,那么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阿辰不假思索地道。
“未过门?”穆王爷双眼微微一亮:“如此说来,还不算是世子的内人?”
“只要在玉皇庙内虔诚叩拜过,即是夫妻!”
“哦。”穆王一副了然的模样,拈着下巴的胡须,微微感叹:“如今的年轻人,果然和我们那时完全不一样,说来,本王还真是羡慕你们。”
“若无旁事,景良不敢打扰王爷雅兴,这便别过。”景良说完,拉着我转头离去。
“阿辰。”我紧走几步,拉住阿辰的衣角:“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
“怎么了?”阿辰也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我:“是不是哪里不对?”
“穆王爷他……”回想着第一次见到穆王爷的情形,我只觉心里不安,但是哪里不安,却也形容不上来。
“好了。”阿辰伸手,摸摸我的脸蛋:“你什么都不要多想,总而言之,从今日开始,我不会再随意离开你一步,就算离开,也会让侍墨侍剑他们保护你。”
我不再说什么,但观看风景的心情,却被这横生出来的枝节完全打破。
刚过午时,我们便回了广威侯府,我坐在妆台前调弄胭脂,阿辰站在窗前看风景,房间的气氛一时十分安谧。
“侯爷。”
侍墨走进,朝阿辰躬身施礼:“纪管家在外边候着,说是请您审核今年秋收的帐目。”
阿辰放下手中书册,眼中浮起几许疑惑:“这种事,往年不都是呈报给母亲吗?”
“是这样,因为夫人病重,所以田庄上的事暂时都由纪管家打理,未曾上报。”
“哦。”阿辰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出去瞧瞧。”
我赶紧站起身,取过架上皮裘给他穿上:“外面天冷,千万别着凉。”
“我知道。”阿辰点点头,将襟带系好,这才走了出去。
“夫人。”侍墨近前:“晚饭您想吃点什么?”
我略一思忖:“有时鲜的菜炒两盘,另外便要香米粥,和两碟咸菜干。”
“是。”侍墨应声退了出去。
我坐回妆台前,继续调弄胭脂,然后搁置在妆镜边,盖上盖子,揉揉有些酸胀的腰,站起身来。
“累了吧。”男子的手伸来,轻轻替我揉捏着,我转头看他,莞尔一笑:“事情都忙完了?”
“嗯。”阿辰点头:“左右不过是田庄上的小事,你不必忧虑。”
“世子,晚饭已经好了。”
“送进来吧。”
阿辰携着我绕过屏风,行至外间,在大圆桌旁坐下,阿墨领着两名丫环,提着食盒走进,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你是新来的?”阿辰因瞧着其中一名丫环眼生,便多问了一句。
“是。”那丫环倒也伶俐,口齿清晰地答道:“奴婢是前日刚进来的。”
阿辰一听,双眼便眯了起来,接着训斥侍墨:“我不是说过了吗?才进院的人,不许搁我这里使唤!”
侍墨赶紧后退,曲膝跪下:“是小的糊涂了,请公子惩罚。”
“算了。”阿辰冰沉着脸:“下不例,都先下去吧。”
侍墨应了声是,赶紧领着小丫环退了出去。
我心中虽然疑惑阿辰为什么会有那样激烈的反应,但却什么都没问。
过了好一会儿,阿辰的脸色才稍稍和缓,转头看着我:“你一定饿了吧,快吃。”
我挟起一小筷菜,送进嘴里,细细地咀嚼了几口,但觉鲜美异常,但这鲜美之中,却又夹杂着一股非常淡的气息……
“怎么了?”阿辰注意到我的表情,便定睛看着我。
“没什么。”我摇头:“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菜。”
“哦?”阿辰也挟了筷菜送进嘴里,细细品尝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菜,没什么不好啊,府里厨子做的,一向都是这样,倘若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我打断他,竭力掩藏自己的心思,不想让他发现。
“哦。”阿辰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吃饭。
直到晚间,看阿辰睡熟,我才有功夫整理自己的思绪——那菜里分明加有乌薯粉,但用量极少,倘若不是曾经尝过的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乌薯本来也是一种食物,但不能和河鱼共食,而今天晚上的菜式,却有鱼头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