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丛林,阴阳二老向楚枫爬离的方向追去,约一炷香时间,两人又折返回来,并不见楚枫身影。
“奇怪,这小子莫非让上官医子带走了?”
“哼,带走又怎样,神仙也救不了他,只可惜走脱了上官医子……”
“大哥!上官医子手无缚鸡之力,应该走不了多远,她必是去剑门寻慕容去了,嘿!蜀道难走,我们沿路追去,不信追不着她!”
“对!追!”
两人马上掠出小丛林去追兰亭,兰亭心中暗喜,同时又十分奇怪楚枫能爬到哪里去?莫非有高人相救?
雨渐渐停了,兰亭身上的穴道也自行解开,她不顾周身酸软,挣扎着扑出去,跌跌撞撞向楚枫爬走方向奔去,边跑边呼喊:“楚公子!楚公子!”
她寻不着楚枫身影,却看到一把略显钝拙的古长剑跌在地上,是楚枫之剑。她拾起古长剑,知道楚枫必定不是被人救去,因为长剑还在。但他能爬到哪里去呢,他已经奄奄一息,不可能爬多远。兰亭也不管地上湿滑泥泞,拄着长剑不断在小丛林四处呼喊寻找。
足足一日一夜,小丛林并不大,兰亭几乎寻遍了每一处角落,但依旧不见楚枫身影,但她不肯离去,她不死心,拄着剑再次回到拾获古长剑之处,她也不知是第几次回到这处寻找了,但还是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却赫然见到楚枫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仿似一具尸体。
兰亭整个人僵住,沉沉的悲郁一下笼罩着她整个心。
楚枫死了?
“楚公子!”
兰亭忘情扑在楚枫身上,失声痛哭,眼泪一串串滴落,不过她马上察觉楚枫身子是暖融融的,心口还一下一下有力跳着,跟着楚枫悠然睁开双眼,仿似刚刚睡醒一般,还伸了个懒腰,睁眼见兰亭扑倒在自己身上,满满泪痕,不禁一脸愕然道:“医子姑娘,你怎么了?”
兰亭“啊”的一声,几乎又被吓晕过去,怔口道:“楚……楚公子,你……你未死?”语气到底掩饰不住内心激动。
楚枫一骨碌坐起,奇怪道:“死?我怎会死?我……我怎会在这里的?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惊讶地四下看了看,一脸茫然。
兰亭突然发现楚枫一身蓝衫虽是沾满泥水,却是新束束的,而且浑身没有一点伤痕,连被一剑刺穿胸膛的剑伤也消失无踪!
“楚公子,你没事了?”
楚枫一跃而起,道:“我怎会有事,我精神得很!咦?你怎拿着我的长剑?”
兰亭惊疑道:“你……忘记发生什么事?”
楚枫挠挠头:“我……和你去三星堆,遇上大喇嘛,被困在祭殿,不过我们逃出来了,还见到许多骷髅,然后正准备返回蜀道……跟着……跟着……”
“跟着我们遇到阴阳二老!”
“阴阳二老?对!他们竟敢调戏你,我和他们打起来,跟着……跟着……那个烟门主捉住了你……”楚枫慢慢想起来了,脸上神色不住变幻,慢慢握紧了拳头,汗珠不断从其额角渗出,兰亭不敢惊动他,楚枫突然一手将兰亭扯入怀中,惊呼道:“医子姑娘,快走,我和你们两个怪物拼了!”
兰亭急忙喊道:“楚公子!楚公子!”
楚枫一惊,连忙松开手,道:“对不起,我刚才一时……”
兰亭连忙道:“没什么,你想起来了?”
楚枫点点头,兰亭问:“你刚才去了哪里?”
“我不是一直在这里么?”
兰亭愕然道:“怎么会?我在这丛林寻了一日一夜,都寻不着你?”
“啊?你在这寻了我一日一夜?”楚枫这才注意到兰亭满身泥泞,甚至脸上也沾着点点泥迹,双脚衣裙袜子更是早被荆棘划破,甚至渗着血迹。
楚枫大为感动,道:“你……”
兰亭道:“我见你一直向前爬,就沿着那方向寻你,却如何也寻不到?”
“我……一直向前爬……对,我是一直向前爬,我以为我要死了,就一直向前爬,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看到一条山路,一级一级而上……”
“山路?”
“对,是山路……”楚枫脑海慢慢闪过当时之情景:
当时雷鸣闪电、大雨滂沱,他一下一下向前爬,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爬离此处,越远越好,眼前迷迷糊糊现出一条山路,上面白云盘绕,崎岖曲折,一直向上延伸,似乎直上九天。楚枫此时脑海已经一片空白,只知道向前爬,他爬上了山路,一级一级往上爬,根本不知石级两边尽是悬崖绝壁、万丈深渊。他一级一级爬着,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爬了多久,长长的石级已经染满鲜血,眼前出现了一座巍峨雄伟的山门,上面刻着四个大字……
“什么字?”兰亭急问。
“是……”楚枫突然一阵头痛,道:“我……我记不起了!”他忽然双手抓住头,一脸痛苦。
“怎么了?”
“头……好痛!”
“怎么回事?”
“我不知!我……我想不起四个字,头好痛!”
兰亭连忙道:“楚公子,想不起就不要想了!”
楚枫神色慢慢恢复平和,忽道:“奇怪,我应该是身负重伤才对,怎现在一点事也没有?连剑伤也……”楚枫不由摸了摸左边胸膛。
兰亭道:“公子不但一点事也没有,而且……”
“而且什么?”楚枫忙问。
“而且简直有如脱胎换骨!”
“啊?不会吧,不过短短一日一夜,莫非是那山……那四个字是……哎哟!好痛!”楚枫双手又捂住头,一脸痛苦。
兰亭急道:“你不要想了,或许是幻觉!”
“幻觉?”楚枫十分迷惑。
兰亭又道:“听说人临死前会看到许多幻觉,而且十分真实!”
“真是幻觉?”楚枫还是十分迷惑。
“咦?公子手中握着什么?”
楚枫一怔,茫然张开手,却是一块圆形木牌,极之古朴精致,圆内有十数根小木条,纵横交错,有粗有细,有撇有勾,看上去似是字的笔画。
“这木牌……”楚枫一脸疑惑。
“公子也不知这木牌?”
楚枫摇摇头:“我身上没有这木牌,莫非是我爬上去后……哎呀!好痛!”楚枫又捂住了脑袋。
兰亭急道:“公子,不要再想了,只要公子没事就好!”说着将剑递回给楚枫,却取过圆形木牌细细察看起来,只见木牌木质呈赤色,湛湛生华,木纹一圈一圈,有如水纹,透着远古气息。
“是……若木!”兰亭吃惊道。
“若木?”
“其质若赤,其纹若水,是若木!若木是传说中的上古神木,只生于西极荒远之地,公子怎会有的?”
“我不知!”楚枫一脸茫然。
兰亭自语道:“这圆内之小木条似是字的笔画,可以任意移转,似乎可组成一个字,就不知是什么字……”
“可能与那山门……”
兰亭连忙阻止他道:“别再想了,可能是有高人救了你,又将你送回这处,还给了你这块木牌!”
“高人?莫非是……师父?师父……”楚枫掩饰不住激动之色,“一定是师父,除了她,谁还有这般本事?那山门,那四个字……哎呀!”
楚枫又一阵剧烈的头痛,兰亭连忙执住他双手,道:“公子,不要再想,先收回木牌吧!”楚枫很听话收回木牌,兰亭又道:“原来公子是天生偏心的?”
楚枫一怔,笑道:“是啊,我心天生偏右,要不我怎会插自己一剑?”
兰亭道:“话虽如此,但一剑穿胸也是致命,公子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已,万一有什么事,我如何心安?”
“医子姑娘放心,那一剑未伤及我心分毫,不过,这剑伤怎会突然消失,而且……”楚枫突然一运掌,掌心蓦地结起一股气劲,太白之中还泛起微微红光,手掌一挥,气劲击出,数丈外一颗大树轰然倒下。
“公子功力又突飞猛进?”
楚枫点点头,疑惑道:“怎么回事?莫非我爬上那山后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亭见他又现出痛苦之色,急道:“公子不要想,可能只是凝血蛇之功效!公子不如看看身上物件可有失落?”
楚枫果然将身上物件一件一件取出,神水木令、血影令牌、禁宫金牌、金乌缠丝网、绿玉扇图谱、藏天灵珠、玉玦、还有兰亭用白绢写给他的那一篇碑辞,一样都没有少。兰亭目光一下落在那块刻着太阳和箭的玉玦上,取过手中细看起来。
“你喜欢这块玉玦?”楚枫问。
兰亭没有作声,却也没有放下,楚枫心里奇怪:怎么她们一个个都十分喜欢这块玉玦似的?
“这玉玦我自小佩戴,从未离身!”
兰亭见楚枫没有再说什么,有点失望,将玉玦放回楚枫手中,又取起那枚玉棋子,惊讶道:“冷暖玉棋子?”
“你识得这棋子?”
兰亭点点头,道:“这棋子由冷暖玉雕成,冬暖夏凉,极之罕有!”
“冷暖玉?倒有意思!你可知这棋子有什么来历?”
兰亭道:“据记载,东瀛以东三万里,有集真岛,岛上有凝霞台,台上有手谈池,池中生玉棋子,自成黑白,冬暖夏冷,故名冷暖玉。岛上又长着一种如楸玉之树,用它雕成棋盘,光洁可鉴,名楸玉棋盘!”
“哦?如此说来,这棋子是来自东瀛了?”
兰亭点头,道:“据闻唐朝年间,东瀛王子来朝拜。这王子擅长围棋,唐宣宗乃令当时第一国手顾师言与之对弈。东瀛王子就将随身携带的棋盘棋子摆出,那棋盘就是楸玉棋盘,而棋子便是冷暖玉棋子!”
“阿?那谁赢了?”
“王子乃当时东瀛第一国手,顾师言与之下至三十三手,竟被王子妙手双征,陷于困境。顾师言汗手凝思良久,方敢落子,竟一子解双征,谓之镇神头。王子瞪目缩臂,即时推盘认输!”
“镇神头?呵呵,我也下过呢,不过却是别人教我下的!”楚枫乃将在古荡山青袍女子相助自己与鬼子先生对局之事说了,又道:“这样说来,那青袍女子莫非是东瀛人?”
“也未必!”兰亭道,“那次对局之后,玉棋子便流落至东土,后来又辗转流落到高丽!”
“哦?玉棋子为何会流落东土?”
兰亭道:“因为东瀛王子推盘认输,不得不将楸玉棋盘和冷暖玉棋子送给唐宣宗作为朝贺之礼,楸玉棋盘和冷暖玉棋子就留在了东土!”
“那为何又流落至高丽?”
兰亭又道:“围棋起源于东土,相传由尧舜所创,后来流传至东瀛、高丽,更被东瀛、高丽视为国技。冷暖玉棋子极之珍罕,被东瀛视为国宝,失落东土后,东瀛多次想夺回,东土当然不肯,几乎为此引发大战,后来双方决定每三年举行一次比试,各派一名国手,用楸玉棋盘和玉棋子对弈,胜者不但可得天下第一奕手之名,更可将棋盘、棋子带回本国!于是玉棋子就在东土和东瀛之间辗转往来,后来高丽国手亦加入争夺行列,他们倒非在乎玉棋子,而是看重天下第一弈手之名。虽然数千年来,各国历经改朝换代,但三年一次的弈棋比试一直没有间断,于是玉棋子在东土、东瀛、高丽辗转,直到近年,高丽弈棋高手辈出,大有压过东土和东瀛之势,近三次比试都是高丽获胜,而且还是同一女子获胜,按照协定,如果连续三次赢得天下第一弈手之名,玉棋子就归其所有!所以,如今楸玉棋盘和冷暖玉棋子应该流落在高丽!”
楚枫皱眉道:“围棋起源东土,怎现在反不如高丽、东瀛?”
“非也!”兰亭道,“输的只是朝廷国手,东土真正的弈棋高手乃在民间,只是不肯现世为朝廷效力!”
楚枫笑道:“医子姑娘莫非是在说自己?”
兰亭笑道:“我不敢妄称高手,那位每七年在古荡山摆局一次的鬼子先生才是真正的棋道高手!”
楚枫点头道:“嗯,他棋道确实登峰造极!这样说来,那位青袍女子莫非就是那名连续三次赢得天下第一弈手之名的高丽女子?”
兰亭道:“据你所言,她棋艺不让鬼子先生多少,可能正是那高丽女子!”
楚枫道:“看来医子姑娘也是颇精与棋道?”
“我对棋道只略通一、二,不敢说精于!”
“嘻嘻!我对棋道倒略通三、四,不若有机会我们切磋切磋?”
兰亭微微一笑:“公子有兴致,兰亭自是奉陪!”
“一言为定!”楚枫说着展开那方兰亭写上封禅碑辞的白绢,却“咦”的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