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带着一本书进了电梯。
这本书他是在地铁里得到的。不同于街上常发的小册子,这本书看上去质量居然不错。在书的扉页,“水下游”三个字清晰可见。
“今天拿到这本书的,只有您一个人。”给他发书的女人特意说,“是水下游先生为您留下的。”
纪泽没有拒绝。
电梯的启动比往常慢了些,但他并没有察觉到。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写道:“档案级别:绝密。时间,七月三十日。”
“接到电话,电梯内有可疑人员。上午七时许,刘小姐单独乘坐电梯,听到电梯发出很大的噪音。”
纪泽刚把这行看完,身处的电梯像是年久失修的电扇,转得嗡嗡地响。
他继续读下去。
“刘小姐回忆说她背靠着的电梯壁开始震动,似乎有人在电梯厢外面拍打。”
纪泽舒服地靠到电梯壁上读书。他靠上后不久,背部的所有神经都在告诉他,这里在震动。
“救援人员赶到。刘小姐双目圆睁,僵直地站在电梯里,在她的面前,有一根从电梯厢顶部垂下来的头发。”
“八点整,刘小姐在医院进行抢救。八点十五分,瞳孔扩大。九点二十分,生命体征完全消失。”
“三天后,法医送来检验报告。”
“电梯顶部垂下来的头发经检测,为刘小姐所有。”
纪泽还准备继续看下去,这一页翻到一半时,他觉得自己的鼻尖有些痒。
那是一根头发,垂到他鼻尖的头发。
电梯提示音及时响起。纪泽捏着书,夺门而逃。
他去拉外挂售后服务组的门把手,拉了好几次也没能拉开。他拧了两下,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张承!梨央!”
他顺口叫出这两个名字,然而里面毫无回应。他慢慢地把耳朵贴到门上,听见了两个小孩子的声音。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还是要把飞镖扎过去吗?”
“是啊,扎到里面,扎出洞。来,我们开始数数。第一个洞,第二个洞。。”
门上突然出现两个洞。纪泽立即往后退了一些。
“好可惜,没扎到他的眼睛。”
“没事,我们再来试一次。”
纪泽的心脏差点骤停,而在这时,门猛地开了。
“来风,你反锁门干什么。”梨央端着自己的手机,打开了门。在她的手机屏幕上,一个男人正目瞪口呆地跪在墙边,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洞。
梨央见到纪泽后自觉地把屏幕对向自己:“这次我看鬼片的时候不会乱来了。”
纪泽颤着声音道:“不是,梨央,你,你看看门。。”
梨央顺势望去,只见门上平白无故地多了两个洞。
不过更让她关心的,是不远处的电梯。电梯门大开着,数字也始终显示为负二。
秦声的身影在电梯里渐渐显现。长发,白脸,完全就是厉鬼的形象。
“吴辰他们今天都不在,他还真会挑时候。”
梨央把纪泽推进屋里,一个人走了出去。不过,纪泽他们很快跟了出来,
秦声的嘴大概最近正在扩充疆土。他的下半张脸是裂开的,像是有一道拉链横在上面。
这拉链有了弧度。秦声笑起来。
一楼。电梯门外。
电梯还没有来,数字也没有变化。青司看着身边的文欣,道:“还是去我那里聊聊天?”
“去捉鬼公司,我最近碰上些不寻常的人。”
青司有些讶异,紧接着,他劝解似的说:“文欣,你一定是太压抑了,别想太多。”
“我没有想太多。至少我知道我和他见面的时候只是普通朋友,至少我不会胡乱地揣测别人以后的事。”文欣一口气地说完这些以后,直视着完全无言以对的青司:“我只是想和你好好地说话,不要再把那些名词往我身上套了好吗?”
“文欣。。”
文欣的肩上一沉。
青司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他俯下身,对她微笑:“对不起。”
轻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能安抚人心,只是这次的听上去更为温暖。文欣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脸上发热地赶紧又低下头。
在他们未能到达的负二层,梨央问秦声:“你把胸针拿去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当成社团道具了而已。”秦声道,“我曾经寄希望于这种活动,想要找到别的鬼魂。”
“所以你用了我们的外挂。秦声,有人劝过你的。”
苏怀适时地插进来一句话:“组长,这叫什么都是世界的错,你把他打趴下了才能问他的世界观。”
来风早已想过去,奈何被张承拉住。张承考虑的是他的身体状况,而且,对待鬼这种存在,对打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
梨央的脸上笼罩着阴影。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只是被同类打了一顿,就暴躁成这样吗?”
秦声往前挪动的步子顿住。
梨央吸了一口气,还想继续说下去。要是宋何居看见她这样,估计又得说:“别再回忆你那些激励人心的破事儿了,你那种圣母言论趁早收起吧,你当初遇见这些事的时候哭得比谁都狠。”
的确是这样的。当初被他扔下,被迫和那些挚友分开,一边哭一边在本子上写“我把这一辈子的泪都流尽了”,然后某天在卖破烂的时候,人家当众把旧本子上的这句话念了出来。
梨央那时也跟着笑。她说:“以前写来玩玩的,跟人有了矛盾而已。”
明明是被自己的同类给抛弃掉了,明明也想过什么都是世界的错。
纪泽也在等她说话,在等的时候,他手里的书正好翻到了扉页那里。
纪泽往下一看,只见“水下游”这三个字渐渐扭曲,竟变得不可辨认。
这是。。符咒。
纪泽意识到这点后一刻没停,他在秦声被梨央吸引去注意力时飞身上前,把扉页拍在秦声的身上。秦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整个人炸裂开来。
秦声在炸裂前那一刻里突然明白了梨央未说出的话。争斗,误解,冲突,怎么可能因为彼此是同类而彻底消失?
在他炸裂开来后,一个信封掉落在地。这东西原来是他身上的。
纪泽把信件拿回来,那信封上也写着“水下游”三个字。
梨央看到这三个字后抓着这封信,再也没放开。
“亲爱的梨央,在你看见这封信时,那只鬼应该已经炸了吧?我写了一个剧本,只有两个人知道。那只鬼在按照剧情演,而我把真正的剧本给了你的同事,结局由这个剧本开启。
我和秦声聊天时,曾不断地想起你。我们真的有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我和宋何居说过,要给你带礼物,可是一直没带成。这次就拜托这只鬼帮我带吧,顺便说一下,不准指责我偷拍,我在你们玩得高兴的时候拍的,这叫什么来着。。情不自禁。”
梨央慢慢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那跌坐在地上的就是梨央。他们去滑冰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梨央不会,等着她摔倒。等来等去没等到,宋何居他们就合力去逗弄梨央。
夏游在旁边笑着看着,并且偷偷地拍下这些。他把自己也拍了进去,虽然只拍到自己的侧脸。
这是他们,唯一的合照。
夏游心满意足地从走廊里走过。他走了没两步,被一个人给拦住。
他说:“请您不要骗我,我是一直负责那个外挂的,我需要知道它去了哪里。”
夏游后知后觉地道:“那个也被卖出去了?”
“不,不是卖出去了。。”那人低下头去,“其实我得到消息了。拿到它的,是张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