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东西井然有序。只要把这里打扫打扫，几乎可以立刻营业。
梨央握着一只手电筒，挨个地照着那些桌椅。外挂售后服务组里藏了不少客户退回来的外挂，梨央向张承去要了一个外挂。片刻过后，张承把自己桌子的抽屉给拆了下来。
“组长想要看到过去的话，往抽屉里钻吧。机器猫的时光机会保佑你的。”
“张承，我不是要回到过去。我不去医院里看我是不是被抱错了，也不跑回去改某份卷子的分数。你不要和我开玩笑。”
张承想了想，将这个手电筒取了出来。梨央不拿它乱照还好，这一通转下来，店里完全没了刚才的模样。
桌腿是坏的，凳子的钉子冒了出来。至于柜台上装饰用的几个瓶子，则是变成一堆碎片，狼藉地堆在那里。
宋何居蹲下来，摇了摇桌腿：“梨央，这里有人修过。”
梨央关掉手电筒，也跟着蹲下去：“秦声居然还有心思收拾。”
被刻了好多道刀痕的桌腿被人细细地缠上胶布，那些能被粘在一起的花瓶碎片则都被尽心对待。
当别的鬼终日苦守在房梁，河岸，路边等地，比收路费的人还要敬业地常年驻扎在原地不动时，这只鬼相中这家店，在这里彻夜地干活。
室外带了雨水味道的空气终究和这里不同。梨央出去后歇了几秒种，用来换气。雨伞被撑开的声音带起飞溅的雨珠，宋何居等着她。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
“你手头的外挂全部都没有了？”宋何居的视线被雨伞阻挡着，他无法看见梨央的脸，以至于他在不断地想象梨央这时应该会生气。
“全部废掉了。我如今唯一和别人不同的，可能是不受很多外挂的干扰。”梨央的语气很平和，“这个是我在外挂售后服务组拿的。宋何居，我作为组长，能不能向你申请这些外挂的使用权？”
摆动双臂的绿色小人跳转为红色。披着各式雨衣的摩托车停在人行道上，其中一件红色雨衣下冒出一颗脑袋。孩子掀开一点母亲盖在身上的雨衣，看见梨央时笑了一下。
梨央也对着他笑。时间因为这些变快，宋何居的沉默似乎变得没有那么让人难以等待。
“可以。回去后我会处理这些。”
走过人行道以后，雨势渐小，走了几步后干脆停了。宋何居身边响起收伞的声音，他转头，看见梨央的侧脸。
这时的场景，竟像帘幕掀起的瞬间。帘幕后，素伞下，低垂的眼眸转而望向你时，足以顾盼生辉。
“我下午还要在这里上班。宋何居，既然你同意了我的申请，那我就放心了。”梨央的背后便是那栋大楼。她与宋何居在此道别。
梨央下午并没有看见吴辰和青司。来风说青司去看新房子了，而吴辰，按照捉鬼公司的说法，他正在家里午睡。
吴辰的卧室很小，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又长又窄的床。除此之外，他还在床头和床尾紧贴的墙上安了两面大镜子。
床对着镜子，这是风水里的忌讳。吴辰往往会以诈尸般的方法悠悠醒来，他看着镜子里延伸的卧室，顺手拿起手边的电话。
“青司，你还在看新房子？记住我和你说过的，别急着进去住，也别乱放佛像。”
“知道，刚才有人专门和我科普了一通。”
“科普？隔壁家老大爷还是哪个会看风水的？”
青司关上门，往客厅走去：“一帮学生。他们说明晚还会来我们这里探险。什么数楼梯啊，招魂啊，他们明晚估计都得试一遍。”
“青司，别人都说这个新小区不干净，可我看过了，没有事。你安心地住吧，难得找到这么一个便宜的地方。”吴辰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知道。而且，这个地方就算闹鬼，也总比人闹来闹去的好。你让我去拜访的那家，我去了。老太太寻死觅活的，要死了去见地下的老头子。一家子都不得安宁。”
“人死了，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完了的意思，怎么就是有人不信呢。。”吴辰的声音越来越小。镜子里，吴辰向后倒去，而床上，他入定般，盘腿坐着。
青司又给装修工人交代了几句后，走到玄关那里。还没等他出门，外面的吵闹声从楼顶那里传来。
“既然是文欣最先找到了这枚胸针，那么，今晚领队的必须是文欣。”
“明晚八点集合，好不好？”
文欣在这些议论声中望向秦声。秦声站在阴影处，似乎和她一样地与那些人格格不入。阳光晃眼，文欣走到阴影那里后眼睛好受很多。
“这个胸针是我提供的。”秦声从她的手心里取走胸针，这东西本来是梨央的，“上面粘着的兔子头很好看。”
“可是我不想做领队。”文欣的话没有说完。秦声把胸针仔细地别在她的袖口上，他说：“只是这一晚。你也很想玩的吧？我看你在学校里，好像都不怎么和别人一起活动。”
秦声和文欣一起从会议室里出来时，碰上了贺遥。贺遥看看秦声，又看看她，明白了什么似的绕道走开。文欣掩饰着不快的情绪和秦声继续聊天，心里则有些忿恨。
贺遥至少可以喜欢很多男生，可以被很多人追求，但是她，恐怕至少在这段校园生活里无法恋爱。
面前的秦声满意地看着低头打量胸针的文欣。
“这枚胸针是我特意选的，保平安。”
有些话，在阴影里说出时，便注定了带着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