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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死于昨日世界

死于昨日世界

马克:

我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上方,观看着不属于我的一切。

那一刻,我感到无比孤独。

这几天,我常常从噩梦中醒来,梦中是一片荒凉凄戚的星球,那里寸草不生,没有空气、没有阳光,让人窒息。我漫步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星球,我有一双坚不可摧的翅膀,可似乎正因如此,我失去了一切。记忆、亲人、家园。

我将归于何处?

我记得公园、记得童年被焰火染红的夜空,那些日子我似乎躺在一片绒毛般的蒲公英丛中。可谁曾陪我度过那段完美无瑕的日子?谁照顾过我?又是谁抛弃了我?

当我从一片白色中惊醒时,我万分惧怕,那感觉像是一场无边无际的梦魇,缠绕着我,而我终于从这场死亡般的噩梦中醒来,我全身松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几乎一翻身就从床上摔下来。可我由于过于害怕的缘故,忍着剧痛使我的双脚接触到地面上,我打开窗户,夜晚清凉的空气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冲淡了房间里的消毒水味,也冲淡了我的剧痛。也就是在那时,我意识我自己无依无靠,我穿着紫色的卫衣,带帽子的那种。那时我记得我15岁,我的胸膛紧贴着半开的窗户,迎面吹来了风几乎要让我呕吐出来。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后背像是插入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几乎失去知觉。我的胃里空空如也,却翻江倒海般地翻滚不停。

这时候,伴随着门开的声音,一束细微的灯光从我背后照了过来,我清清楚楚地认得那是一把手电筒的灯光,紧接着那个一身白色制服的姐姐尖叫了起来,是不是我吓到了她?我惧怕极了,我的躯体操纵着我,我跃过那扇窗户。让我自己都无比惊讶的是,我跳了下去。

第二天,我在几条街外的一座破旧楼房的屋顶醒来,昨天发生的一切像从我记忆中抹去那般模糊不清,我的身体依旧疼痛。楼下响起小提琴,大概是贝多芬交响曲那般美妙的琴声,我是不是死了?这是不是天堂?我在心里问着自己。阳光洒在我的脸上,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这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悸动,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过于疲惫,直到那双翅膀出现。

我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甚至不清楚我得到了什么,只知道我失去了过去也许是最珍贵也许是最平凡的记忆。可我还是一个男孩子,也许我没有过去,可万一有呢?我不可能凭空而至。而天空的那些飞鸟,挥舞着翅膀,他们似乎都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那双翅膀似乎对我来说是一个珍贵的礼物,我可以在城市之间纵横驰骋,做其他孩子无法做到的动作。我可以从几十层的摩天大厦上俯冲而下,然后在一片想象的羡慕的呼声中张开翅膀,像风筝那样扶摇直上,但不可否认的是,孤独常常占据着我,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荒凉的星球,每当梦醒,发在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星空笼罩着我,天空云层聚成一座雪白的城堡,似乎在嘲笑我。我想跟飞鸟在一起。可他们的身影过于急促,

这不能不使我害怕。

当我戴着帽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经过一家酒馆门口,我滞留了下来,我真希望自己能够永远滞留下来,而不是四处奔波。我希望能有个家。

酒馆的小姐朝我微笑,尽管并没有什么值得微笑的事情。她的美貌吸引了我,灰蒙蒙中眼睛中是深不可测的神秘。一丝宛如笔记本金线的秀发滑落下来。她鼻子的曲线是那么优雅,仿佛波斯公主那般吸引着我的思绪。

我在一个靠近柜台的位置坐了下来。

“孩子,你知道这不是适合你待的地方。”她透过柜台对我说。

我实在太渴了。但掩饰着内心的渴望,像个绅士那样轻声说:“我需要一杯啤酒。”

“我们这里没有给小孩准备的啤酒。”

这让我有点儿气愤,我说:“我已经16岁了。”

“抱歉,但看起来你还是个孩子。”

我说,“我需要一杯啤酒,或者一个女朋友。”

她笑出声来,那感觉像是天籁,“或许我不适合。”

我望着她,金色的秀发缠绕着我悸动的心灵,像她手中的旋转的咖啡那样,我感到自己像个卫星那样旋转在她周围。

我说:“我很容易受到伤害。”

她说:“我可以吻你一下。最好的条件。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于是我摘下帽子,凑过去一点点、一点点。

“噢。”她说,“孩子,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英俊。一定会有比我适合你的人。”她在我脸颊上深深地吻了一下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帽子呢?”

“因为我不喜欢阳光。”看着她迷惑的样子,我想起了《乱世佳人》里那个貌美如花的斯佳丽,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爱上什么人,我带着她嘴唇香香的味道,仿佛回到了我的童年时代,那些蒲公英漫天飞翔的日子。尽管我舍不得离开,可是我不得不去寻找我已经失去了的记忆,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因为我已经死了,死在了昨日的世界。死人是不会享受阳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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