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回音螺,想着你一心想要寻找的人,你就能被带到他的身边。”他,涂候猗,涂小山,在我记忆里依旧模糊的椎维樗,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就要转身离开。
“小山——”我拽住他的的衣袖,手上的血染红了他一身的素服,触目惊心。
话,要从何处说起?
无从开口,我松开了手,“对不起——”对不起,候猗,对不起,小山,对不起,椎维,对不起。
“为什么下界?为什么离开天外天?”他开口问,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要做神祗交换?为什么要离开天外天?为什么要下界?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我不记得你。这样的话怎样开口?
你怎么可以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可,我也把你忘得一干二净。我又如何能质问你?你已经不是天界的神树之果,我也不是曾经的太阳金乌,你是下界的白籽言,你是魔神转世,而我是妖界的王,是燃烧的九尾红狐。
“阿缜,不会害你,你没有杀他,对不对?”我走到他面前,用尽全力地问。
涂候猗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你打算一直留在下界?那听完我的故事,我放你离开。”
我放你离开,你放我离开。
后来,当我再次回忆起椎维讲的故事,我才发现,他也隐藏了最真实的部分,他把坏人说成了好人,一些容易被我曲解的部分,他知道,白籽言不会在意他是坏人还是好人,她只在意,他是阿缜,是她执着的爱。
故事开始的时候,年轻的天神小子铎镜衣第一次从幻境里醒来。天神接见了他,命他一扫天下,统一六界。铎镜衣在下界之前,去麟趾天境道别,他说,“哥哥,让我完成你未竟的事业,也愿我一半的魂灵可以守护你。”
他留下自己一半的魂灵在镜子里。
魔神下界,战事四起,战无不胜的魔神在妖界吃了亏,被女兮的法刺击败。当整个妖界沉浸在胜利的欢呼和喜悦中时,涂卿却高座在王座上,眉头深锁,面色诡谲。
因为女兮的那一刺,得知了天神的秘密,他将秘密告诉了涂卿,涂卿思忖良久,知道看到了天上的太阳,他召见了妖界的剑客——李。
“我为你留下三万年的寿命,你要找到传说中的他乡之国,找到太阳金乌所在的扶桑园,然后用这把剑将太阳金乌带下天界,因为妖界需要可以对抗神族力量。”
涂卿将青铜剑交给了李,李从此在人间游荡,寻找传说中的扶桑园。
二万九千年之后,大洪水。
铎镜衣从幻海中苏醒,失去了记忆,他忘记了天神给予他的职责,也忘记他曾将一半的灵魂留在麟趾天镜守护死去的哥哥临缜。他四处游荡,终于,他来到了离幻海最近的天外天,看到了麟趾天镜里一模一样的自己,那时候,太阳照耀着大地,洪水蒸腾。失去记忆的铎如获至宝,他将麟趾天镜带到了他乡之国,挂在了扶桑树上,任日出日落,他把镜中人当成了孪生的兄弟,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双子星。
又过了五百年,李终于到达了他乡之国,他攀上了扶桑树,见到了传说中的扶桑双子,也见到妖王一直在寻找太阳金乌。
他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即将完成,他留下了妖王的青铜剑,他留下了杀戮的开始,便消失了。时光流逝,人们只记得双子的传说,却没人知晓,这位最负盛名的剑客去了何处。
剑客的剑术激起了铎镜衣本性里胜负欲,也许是他曾经战败的痕迹在作祟,他抛下了麟趾天镜中的另一半的自己,开始了和剑客李一样的人生。
可是铎镜衣毕竟不是剑客,他是执魔战神,在世间行走的过程中,他渐渐发现自己的身世,他发现他其实是天神的孩子,他曾经想要一统六界。万年后,他再次回到了扶桑树,这一次,他要要回原来记忆,可是过去的自己将他婉拒,镜他说,他不愿让自己再次想起过去,他们僵持不下,起了争端。
他们刀剑相加,开始了传说中的一战:天火四起,扶桑陨落,太阳金乌在混战中失去赤足,坠落凡间。
铎镜衣最终找回了记忆,但是过去没有让他开心,他变得郁郁寡欢,他将麟趾天镜搬回了天外天,开始对着镜中自己的影像诉说着心事,他的话被远方的金雕听到,它们说他诉说的心事是他记忆里最爱的哥哥——临缜。
他想要让“临缜”复活。......
镜中的双子从太阳金乌的口中知道了神树之果的消息,而当铎镜衣与自己的另一半合体之后,铎镜衣从镜中双子的记忆里找到了小果子的消息。
他真的和神树之果做了神祗交换,他真的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和使命,他用神祗交换来让“执念哥哥”复活。他复活的就是执阿缜。
就这样,临缜以执阿缜的形态苏醒了。
当缑拂枕回到天界的时候,神族沉睡,铎镜衣失踪,小果子下界,甚至连太阳金乌也失去了消息。他找到了镜灵,与他商量要寻找跌落在下界的小果子,所以缑拂枕请执阿缜将天之鼎放在麟趾天镜可以感知的孑洱海窑,等待以“铎镜衣”的身份转世的神树之果。而他自己则再次变成了堕神,在下界了为神树之果的转世付出全部的轮回。
“为什么阿缜不能离开麟趾天镜?”
“因为神祗交换。因为想要转世为人,需要天、地、人三魂。”
“什么天、地、人三魂?”
“铎镜衣的心、血与眼泪,这是你可以转世成人的人魂;神树之果的原神是你的天魂;而你的样貌来自缑拂枕从鬼域里寻得的地魂,天地人三魂齐全,才能转世为人;而对执阿缜而言,他只有永生之力和一段不灭的执念,所以他只能以镜灵的身份活着,离开了麟趾天镜的保护,执念便会消散,除非他找到合适的寄主,正如,龙王推荐的我的身体。”
“师父封印的我的神识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也许是你的师父不允许你只以人的身份活着,在过去的四万里,他打败了人界、神兽界、仙界的三处魔神分身,他以自身的轮回之力为你渡化魔晶,为你整合原神,为你重构天魂,而你体内的白色晶魂,正是来自你的师父,你曾经的父亲,缑雨,缑拂枕。”
“......”
“你的天魂为神树之果,所以你不懂人类的语言,因为魔灵曾被囚禁的痛苦,所以,你对执魔之铃中三颗菩提子的声音格外排斥。”
“......”
“八年前,你用幻境之术解开了妖界里的魔神封印,引发无声之海的漫天火树;两年前,你闯入天外天,找到了执阿缜,他打开了你的神魔封印,却被你用季山真气强制压下;假乐山一战,你受魔晶蛊惑,白晶魔化,你用魔神之身召唤千军万马。胜利就在眼前,可龙王技高一筹,碾碎你心中刚刚种下的补心草灵将你击败,也让你命悬一线,执阿缜为了救你,强行离开麟趾天镜附身在我的身上,他为你找到了这颗心,这颗神之心,这是熙城的心。”
“难道怜熙就是熙城?”
“怜熙是鸴斯送给鬼王的礼物,一具人形的躯壳,和熙城一模一样的躯壳,用来存放还未停止跳动的神族之心。”
“琉殇和熙城?”
“在你出生之前的几十万年,天神曾用自己的眼泪灌溉即将枯萎的无根神树,后来,无根神树第一次开花,结出两枚果子,因为承载了天神的爱执,一个被称作光明,一个冠以黑暗。光明之果取名熙城,黑暗之果取名琉殇。天神之子名河瑜和临缜降生,分别守护两颗神树之果。可是后来,河瑜被琉殇蛊惑,背离了天界,她们自立门户入鬼道,琉殇建立了幽冥城,避居在黑暗森林。”
“那河瑜呢?”
“河瑜在下界之后销声匿迹了,传闻她爱上了妖界方主灰鹊盈圭,后来生下灰鹊鸴斯。天神曾因此震怒,就将河瑜永远剔除了神籍。而鬼族壮大后,挑衅神族权威,暗中将熙城带下天界,临缜为救熙城亲自请命,以封疆为名,讨伐鬼族,他大胜而归,带着已经化成人形的熙城重归天界,封疆之名大振。然而,未过多久,临缜却死于非命。在诸多传言里,都说是熙城杀了临缜。”
“是熙城杀死了临缜?”
“因为弑神之罪不可饶恕,所以天神将熙城贬入冥河,受冥灵分食之苦,永世不得轮回。”
“冥灵分食之苦……永世不得轮回……”
“神树因为失去了两个孩子,怨愤难平,与天神质问,天神因此允诺,将过继一子为她。”
“......”
“你虽是雨神和水神的结晶,却免不了神族被规划的命运。”
“那你呢?你是太阳金乌,你是三脚乌雀?你的命运是什么?你的规划又是什么?”
“我只是一直被囚禁在太阳之中。”
“你不是……神族?”
“……籽言,你累了,等你醒了,我放你离开,放你去找执阿缜,过你想要的生活......”
等等,小山等等......
我再次被白光笼罩,来不及辩驳,就陷入沉睡。等我再次醒来,已然忘记了自己要向椎维问清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