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熟悉感让棂凰安心，我也安心，我看着怀里睡出了口水的小家伙，在梦里还时不时地皱着眉，涌上一股心疼。这些日子，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的拂逆和挫折。过了半夜，一些喝醉了的小妖在十二境也吹起了喇叭，吵得很，棂凰睡不安稳，翻了个身，终于忍不住了，嘟囔道，“烦死了烦死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捂了她的耳朵，她翻了个身，刚准备继续睡去，一下子又坐了起来，夹了小腿，满面愁人地看着我，“籽言也睡不着吗？”
“睡了，又醒了。”我又将棂凰按倒，她来了一个后滚翻，像个熊猫一样，浑圆流利地坐了起来，“妖界，有什么热闹的事吗？莺莺燕燕的。”
“妖鬼大典要摆三天流水席，今天才是第一天而已。”
“这刚入夏，又不是秋符鬼饷，摆什么宴啊？”
“鬼王要妖王做女婿，要嫁公主自然要大宴宾客。”
“小山要结亲了？没有娶呦呦殿下？也没有娶你？更没有娶鬼王，娶的却是鬼王的公主？哪里冒出来的公主啊？”
“这就得问鬼王了，我也好奇，这个怜熙公主，没听过也没见过，从石缝里就蹦出来了！”我将纱衣披在棂凰身上，把她裹得像个粽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她见我缠得认真，还一边怂恿，“往上点，往上点，籽言最厉害的时候，能只露出眼睛！”
我扯了一条布，遮住了她的嘴，她呜呜地闷声说了两句，见我起身离开，自己拆了纱衣，轻飘飘跟了过来，“籽言，我们去看热闹！”棂凰乖乖坐到我的肩膀上，边说还不忘蹭着我的脸，有意挑唆。
“我受了伤，出不去，要等人来救。”我和棂凰散步似的从一层走到十一层，又从十一层走了下来。
“你受伤了？哪里哪里？”棂凰飞了起来，急的团团转。
“替夷伯挡下龙王的那一剑，我的性命危在旦夕。是龙王用一棵补心草替我续命，可他一面救了我，却一面又将我的性命我在手里。我因师父的死入魔，与龙族大战无怨岭，他就将补心草的草灵毁了，必死无疑的我被灰鹊鸴斯用换心术又救了一命，我虽然活了下来，可是这颗心却与我的魔灵排斥。在彭乡城的时候，川琉他们与我较量，我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所以吃了亏。”
棂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的心，不是你的心？世上竟然还有这里厉害的法术？”
“跟林初很像，鸴斯是个半妖半鬼的混血，而且他还是堕神河瑜的后代，这世界上的奇葩大夫都被这些横跨两界的怪物占了，可他们都能掌握我的生死，是不是很讽刺？”
棂凰伸手抚了抚我的心脏，“魔君有颗人心，你不说，我是不信的。鸴斯？我在妖界呆了几万年了，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他一直隐藏在暗处。”我看着棂凰，它若有所思。。
“那这个鸴斯会来救你出往生塔吗？”棂凰眨着大眼睛。
我将棂凰的小手放回她自己的心上，“我想着他会来，不过他不来，我们也不会困太久。”
“妖王困你，他救你，鸴斯这是和妖王过不去啊！”
“比起妖王，或许他更在意魔界的十灵少女。”
“听籽言的意思，是有诱惑在先。”
“他希望我能帮他将十灵复活，对鸴斯这种界限不明的人来说，入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棂凰忽地来了精神，指着自己瞎扑腾，“那我呢，那我呢？我不做妖，不做仙，跟着籽言做个小魔，可好？”
“你是自由的棂凰，干嘛还在意这些？”
“不行吗？”
“不是不行，是没这个必要。”
“他个怪人都能入，我怎地不行？”棂凰有些赌气，捏着小粉拳头。
“缘起缘灭，聚散无常，和鸴斯这样的人做‘朋友’，纵使散了，也绝不伤感可惜。我对他有利用之心。可你是棂凰，我当初救你，就没想过要你做什么！”
棂凰撇着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籽言，我……”
“怎么了啊？才一会儿，又是笑又是气又是哭的？”
“是龙王拿魂堕要挟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背叛籽言......”
我抚摸着棂凰的额发，希望她冷静，“我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棂凰哭的梨花带雨。
“你曾说，你与魂堕一同被囚禁，你们一个妖棘，一个剑灵，若是善加利用，必然能造出一件绝世武器，而且你有凰鸟之力，这份力量如果留在仙界，对龙王是个威胁。可是龙王唯独放了你，而困住魂堕，不难猜出其中的原因，七年前妆镜湖底的变故，龙王是知道你我之间的情谊的，再加上你对魂堕的关心那么明显，只要困住魂堕，你就对他‘唯命是从’了。若我是他也会这么做。”
“籽言，我不知道，不知道……季山七剑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对抗龙王，你走了，他们也没有去找，可魂堕不肯屈服，我只能赌一赌，或许龙王对你是有情的……”
“情？他亲手毁掉补心草的草灵，已经是对我起了杀心，何况鸾惜杀了师父，我杀了鸢惜，龙王要为鸾惜报仇，自然要取我性命，假乐山之后，我生死不明，他派你来寻我，就是想确定我是否还活着。”
棂凰小心翼翼，“龙王要杀你？我不信，那天，你明明挡下了他刺向夷伯的那一剑，我和魂堕都看在眼里，他要救你，他发疯一样要救你……”
棂凰的话牵引了我的思绪，让我想起我第一次在假乐山小木屋中醒来，我看到了涂候猗，当时以为是个梦，是自己的错觉，可那不是错觉，是真的，它恰恰能解释棂凰的话，解释了龙王为什么发了疯要救我，也解释了为什么龙王会派小龙女去太乙山查探墨耳石的消息。因为，他知道，有了墨耳石，他能到达天外天，而天外天里，有执念阿缜。他的目标本来就是阿缜，一直是阿缜，他要阿缜下界，要他附身在涂候猗身上，这也是为什么本该是仇人的涂候猗和芈曜麟会‘冰释前嫌’一起出现在小木屋里。原来都是龙王一手策划的！
可是出了点意外：鸾惜的死让龙王失去了理智，他一气之下捏碎了补心草灵，也将他自己的一手策划的好戏付之一炬。他要确定我是否真的死了，因为我若死了，他将再也无法从阿缜哪里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我虽然没有死，但是对阿缜来说，龙王的杀意足矣让他与阿缜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龙王像想阿缜做什么呢？
我思索着，只有阿缜可以做到，但是芈曜麟不能做到的，莫非事关神族？
“籽言？籽言？”棂凰见我不说话，一直靠在石壁上，有些担心，“籽言，我不是故意……”
我听到棂凰的问话，回过神来，看了看它关切的小眼神，道，“我不怪你，顺其自然吧！”
“可是，我们不采取什么策略吗？他若真来了，我们怎么招架？”
“他只不过想知道我的生死，我还在妖界，他不敢拿我怎样的。”
“真的吗？”
“如果，他所求非虚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