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个必要。”萧冠雪一口回绝,“如果真有需要我出庭的那一天,我不会逃避,但我不喜欢被人二十四小时看护。”
“那好吧,若事情有了进展,我会联系你的。”杨浩能够体谅萧冠雪的心情,并没有强迫她。
与张小月通了电话,将自己与杨浩接触的事告之她后,萧冠雪便去心理咨询所,接待她唯一的客人。今天江燕虽和以往一样穿戴华贵,梁上却架着一副墨镜。
江燕和平常一样坐在了萧冠雪对面,身子却不由往右移了移,斜对着她,似乎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她的小动作如何能逃过萧冠雪的眼睛,只是她不动声色,装作没注意,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一边随口问:“江女士,您与您先生谈过了吗?”
江燕没有说话,发出细微的呜咽声,萧冠雪没有追问,只是递上纸巾。江燕心情平静些后,方才开口。
“我按照你说的,这两天把他伺候得像皇帝似的,昨天晚上见他心情不错,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他刚开始不愿意告诉我,被我问急了才说他快升官了,我一听就觉得他在说谎,与他理论起来,谁知没说两句,他就……”说到这,江燕缄口不谈。
“你为什么觉得他在说谎?”萧冠雪问。
“如果真是升官,他干嘛不早说?干嘛一个人偷着乐?所以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江燕冷哼道。
萧冠雪在心里冷笑着:对李阳来说,升官当然是见不得人的事——那是用人命换来的!
“江女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您先生真有背叛你的那一天,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江燕咬牙切齿地说。
“哦?”萧冠雪的语气并不惊讶,似乎江燕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他,如果他敢对我不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江燕恨恨地说,“我已经计划好了,等他睡熟后,关上门窗,打开煤气,然后……”说到这,江燕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一时口快很有可能会在将来变成自己谋杀亲夫的证据,又急忙改口,“唉,有时候真的很想杀了他,但我怎么下得了手,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父亲啊!”
萧冠雪当然知道江燕心中所想,也没有深究,只是给出了自己的专业意见:“其实江女士,你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愤怒。”控制愤怒其实并非真正的解决之法,长期压抑心中的不满就像越积越多的炸药包,一旦爆炸将一发不可收拾。不过这正是萧冠雪的目的。
“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他?”江燕觉得受到了侮辱,语气不客气起来。
“因为我是您的心理医师,我在帮您。”萧冠雪看着江燕,眼神诚挚,语气中肯,“我想这一切都源于您对您丈夫的爱。”
“爱?”
“是的,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有时候你可能反应过度,但这都是你太在乎他了,”萧冠雪道,“所以有时候你应该让自己心情放松。”
……
江燕的诊疗结束后,萧冠雪在笔记本上记录:
广泛猜疑、寻衅争吵,偏执型人格障碍
萧冠雪回想了一番,觉得没有偏差,继续写下:
B→C
一周后。
萧冠雪相约与杨浩在一家位置偏僻的咖啡屋见面,她到时,杨浩已经坐在角落一处极不起眼的位置等着她了。
杨浩见萧冠雪来了,将公文包里的一个文件夹拿出放在她面前:
“这是近日的调查结果。”
“怎么样?可以由检察院提起公诉吗?”萧冠雪并没有翻看,径自问道。
“刘天那起案件证据确凿,我今早已向法院提交了诉讼请求,”杨浩停了停,继续道,“但你提供的小巷谋杀案却证据不足。”
“怎么会证据不足?”萧冠雪皱了皱眉。
“那起案件的确是有人伪造了证据,可我却没有找到犯罪嫌疑人。”
萧冠雪很想说是李阳所为,可若是杨浩追问自己是如何得知的话,自己应该如何作答?若是将一切告诉他,又会暴露张小月的身份,她当然不能将张小月陷于危险之中!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萧冠雪淡淡地说,“不过只要能将刘天绳之以法,也许能敲山震虎。”
“希望如此。”杨浩似乎并不乐观,“你也知道刘汉位高权重,他的儿子出了这种事,他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所以未来将会有多大的折难,我无法预知,唯一能做的就是从现在起保护你的安全。”
“既然你手中的证据已经足以起诉刘天,我这个目击证人也算是可有可无吧?”萧冠雪婉拒道。
“怎么会可有可无?你的证词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杨浩不同意萧冠雪的看法,“况且令尊是我的恩师,我不能让你有事!”
“但我记得杨教授曾经说过,当一件案子的物证已经足够起诉犯罪嫌疑人时,是可以不需要证人出庭作证的,这才是对证人最好的保护。”萧冠雪再次婉转地拒绝道。
杨浩知道萧冠雪分明是对自己有戒心,他说服不了她,只得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强人所难。但我总觉得刘汉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多加小心。”
“谢谢杨教授提醒。”
与杨浩告别后,萧冠雪一边走向停车场,一边拿出手机,准备与江燕确认就诊的时间。但她刚刚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拔号,就从暗处蹦出两名蒙面男子,他们二话不说,骤然拿出闪着寒光的匕首袭向萧冠雪。
幸而萧冠雪反应够快,她向左一闪,绕开了右边歹徒的奇袭,同时一把抓住左边歹徒的手腕,并用手肘攻向他的腹部。左边歹徒吃痛,匕首从他手中落下,右边的歹徒见同伴受伤,一脚踢向萧冠雪,萧冠雪正欲躲闪,却被身后的歹徒架住了,另一名歹徒拿着匕首,目露凶光地向她走来。
萧冠雪暗叫不妙,她左手向后一扬,抓住了架住她的歹徒的头发,趁势一个过肩摔,将对方摔出三米多远,未等对方站定萧冠雪健步上前,一记重拳袭向歹徒。
这名歹徒见萧冠雪冲向自己,却并未躲闪,待萧冠雪的拳头要击向他的脸颊的那一瞬间,他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右一扭,萧冠雪只觉得一阵巨痛从手腕处向全身迅速扩散,她并未坐以待毙,用膝盖击向他的要害,却被他一记重手打在颈后,萧冠雪只觉得眼前一花,竟不支倒地。
“这女人还有两下子!”那人说话了,声音却因为蒙面听起来模糊不清。
萧冠雪咬着牙挣扎着想站起身,刚刚被她摔出去的那名歹徒却趁她倒地,对她狠狠地踢打着:“妈的,敢打爷,让你知道爷的厉害!”
他踩着萧冠雪的头,慢慢使力:“嘿嘿,臭女人,你跪下求爷手下留情,爷还会考虑饶你一条狗命!”
萧冠雪咬着牙,哼也没哼一声。
“妈的,这么倔,爷在你脸上划上几刀,看你还倔不!”萧冠雪的不屈惹恼了他,他目露凶光,就要将刀子凑到萧冠雪的脸上。
“快结果了她,不要节外生枝。”另一人不耐烦地说。
“一刀杀了她,真是太便宜她了!不如……”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拿起匕首就要往萧冠雪的身上刺。
萧冠雪眼看着明晃晃的匕首向自己刺来,挣扎着想反抗,可无奈她被对方狠狠地踩在脚下,右手手腕也受了伤,根本动弹不得。
萧冠雪咬着牙,短促地呼吸着,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有很多事像海潮一样涌到她的眼前。也就在这生死时刻,她惊异地发现自己此刻心中所想的并不是对这个世界的留念,也不是对世间的不舍,而是无法将杀害父亲的仇人亲手送进监狱的愤恨,是对这个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世界的憎恶,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遗憾!
噗——
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萧冠雪的左臂,可她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痛苦,相反,她的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哈哈哈!”
“臭女人,嫌爷这一刀刺得太轻了是不是?”那歹徒被激怒了。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萧冠雪眼神凌厉,透着一股杀气。
“妈的,你这是什么眼神!”歹徒心里竟有发怵,他举起刀正欲再刺,突然一声大喝从停车场的入口处传来:“你们做什么!”
也许是做贼心虚,两名歹徒见有人来了,只得丢下受伤的萧冠雪往出口处跑去。
来人急奔向萧冠雪,萧冠雪这才看清来人,竟是杨浩!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杨浩一边扶起她,一边自责地说:“我真应该强制对你进行证人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