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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的发动把我带回到现在。
东韧在机场的入口处等我。我朝他抿了抿嘴。我爸妈和东韧的父亲谈起话来。
“云作,其实我今天来送你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今天你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
“我会回来的!别搞得跟追悼会似的。别说什么你永远活在我心里之类的话。呵呵,伤感什么?我是出国深造了!为我高兴吧!”我捧着东韧的脸,东韧的脸庞上那跳动的光线变得若即若离,一时间竟让我有些恍惚。我看不清他的眼睛,那里有我熟悉的泪水么?
在机场,我看见了一对母子抱头痛苦的景象,大概那个孩子也是要出远门吧。我看了看我妈,对他笑笑。
安检过后,我就坐在候机厅的长椅上。看着窗外飞机的起飞降落,我想,飞机会带走谁的过去?带来谁的故事?
我忍不住打开了扶蓉给我的信。
云作:
展信佳!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其实我一直是喜欢霁林的。那时候在初中,你们几个欺负我。霁林每次都是背着你们来安慰我,说你们没其他意思,就是胡闹。上了初中,有很多男孩要我做他们女朋友。对于感情的事,我很好奇。
霁林说他喜欢我。我对恋爱不太懂,也一直没有表态。
直到你们初中毕业,霁林的声音不在我耳边回荡了,我才发现失去一个爱自己的人是这么失落。柳芸嫣经常说你也喜欢我,而且,你们三个也只有你留在了一中,所以能跟你见面,我觉得又像是回到了以前。
没多久霁林又跟我联系了。一两个星期他来找我一次。我发现我喜欢上霁林了。
霁林追我有半年的时间。有天晚上,我们在秋水河边散步。他突然抱着我,让我做他女朋友。我幸福地说我考虑考虑。
那个暑假在上海你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让我觉得你是我的一似曾相识的哥哥,我信任你,所以我就问你,喜欢一个人应该怎么办?你说喜欢他就告诉他。
于是我给霁林说,我喜欢他。霁林抱着我,说他等了半年多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一下子感动了。我决定从今以后我只爱霁林一个人。
可是没几天,霁林亲口对柳芸嫣说,他不喜欢我了。
我哭了一个晚上。我被霁林耍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对男孩动感情。可结果却是这样。
那段时间是你安慰我,逗我笑,让我感动。你的那些话,让我觉得你是爱我的,而不仅仅是我的哥哥。我想,与其找一个我爱的人,不如找一个爱我的人来照顾我。
之后我一直自责,因为你的一笑一颦都让我想到霁林。你们是那么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幻觉是和霁林在一起。尤其是那天我们在秋水河边。霁林也曾带我去过那里。
我不能再骗你了。于是我骗你我喜欢别人了。
我伤你太深了。我也努力地想我是不是曾经爱过你?我想,也许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一个哥哥,可以包容我疯,包容我闹的哥哥。
后来霁林找过我,我没法控制自己,听他给我的解释。他说他一直喜欢我,但是他的好兄弟云作,喜欢了我一年多。他放弃了,他不愿意看着你们 几个人闹这种问题的别扭。于是不留痕迹地消失。
在权衡是不是再和霁林交往的时候,我问你愿不愿意继续?但显然你已经不爱我了。
我相信了霁林。
前几天在秋水河边,你说的那句话我听了哭了一个晚上,尽管我知道你是骗我的。
我也觉得这样好累。我记得你说过,一个人生来就有一种享受爱情的能力,在年少的时候过分运用这种能力,必定在长大后功能衰竭而痛苦一生。我想,也许我已经等不到长大了。
故事的结局是我不愿意看到的。霁林坐了牢。你也要离开秋水。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离开了我。我妈要我去北京学舞蹈。以后涉足演艺界。过几天我就要去北京参加舞蹈考试了。也许。我永远不会再回秋水了。
泪落时,我遗憾我青春的挥霍。
扶蓉
以前我不承认我会因为伤感而流泪,我一直说我的眼泪是疼痛的殉葬品。现在我仍旧觉得疼痛,心脏疼到哭泣。我想在临走前再听听我曾经深爱的女孩的声音。哪怕是哭声。
“喂。”我摒住泪水,“请问扶蓉在家么?”
“蓉蓉啊?你是谁啊?”我听出了是她家的小保姆。
“我是云作。姐姐,扶蓉呢?”
“云作啊?蓉蓉现在在医院呢!蓉蓉去北京考舞蹈的大巴在高速路上出事故了。蓉蓉昨天夜里被送到了秋水人民医院。估计伤得不轻,我一会儿也得去医院照顾她。”
我呆呆地合上电话。机场的广播里喊着:CA9072前往多伦多的国际航班即将起飞。请搭乘这趟航班的乘客做好登机准备。
我把头转向了安检门外的父母。母亲捂着鼻子在哭,父亲挥手示意我登机。东韧靠在大厅的柱子上,凝望着头顶上的航班班次表。
时间在等我决定,我要带着遗憾离开么?
我拖着行李箱向出口奔去。出了机场,我把行李箱丢给了紧随而来的父母,拉着东韧上了车。“爸,妈。我今天不想走了。对不起!”然后我对司机说:“回秋水!去人民医院。”
车里,我已经不再流泪。我把信丢给东韧。东韧看完什么也没说。
眼泪让水一样的生活变得有滋味,还是让纯净的生活变得苦涩?
隆隆的喷气声裹挟着一架飞机逃离,那班客机的目的地是多伦多。
下了车,我冲进住院部。“大夫,给我查一下昨天晚上大巴事故送来的扶蓉的病房。”
“骨科特护1室。”
我又拉着东韧奔向那个房间。
我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头上缠着绷带的扶蓉安静地躺着。医生在解释什么。旁边还有一群人。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在抹泪。可能是我曾经喊过的“岳母”的本人。
东韧说,进去吧。我说,还是算了,进去能有什么用?我和东韧在外面沉默着。特**。
我跟东韧说,港台剧都**,哪有一进医院就是主人公稳定的心跳和旁观者嚎啕的大哭!屋里不是挺安静的么!
东韧看了看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张报纸。有个特醒目的标题:京秋高速公路发生特大交通事故。正文里说,大巴是秋水市舞校的,这次组织学生去北京考舞蹈。因为雾大发生连环追尾。事故共造成三人死亡,四人重伤,二十几人轻伤。我呆呆地看了几分钟。视野里恍恍惚惚的,报纸上的字体都在歪歪地跳动。
良久,医生终于出来了。我站起来问他里面的女孩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那医生打量了我一会,说,你们是她同学吧?女孩现在伤得比较重,头部受到撞击,轻微脑震荡。脊椎压缩性骨折。腿上还有一处骨折。不过还好没有生命危险。她现在正在休息,你们要想进去看看她也行,别太大声,还有,注意伤者家属情绪。
我点点头。眼泪无声地留下。曾经我试图用时间留住幸福,用等待填补错误,徒劳那么久没能把你留住,站在幸福的尽头,我终于明白,我原谅你了,永远不怪你。
东韧胳膊架着我脖子,说,扶蓉没事了,咱们走吧。
“云作?”扶蓉家的小保姆从病房里出来。
“姐姐,我来看看扶蓉,听大夫说她没事了,我也该走了。”
“云作,要不你进去看看蓉蓉?”
“不了姐姐。”我咽了一口口水,“扶蓉要是醒了,别跟她说我来这看过她。”
我异常潇洒的踏进了门口的汽车。
岁月像是断了弦的乐章,当曾经已经变为华丽的想千克,谁又能拯救宿命迂回的倘佯?
繁华的霓虹灯向局外人闪烁着迷茫、我从中摆脱,得到的是绝望。
当我踏上飞机回首北望的时候,冷风吹碎了我的眼泪。那些以前说着永不分离的人,如今散落天涯了。
北方凄冷的天,我看到我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