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总会在太阳的第一道阳光射出地平线之前的时候撒下一片白色薄雾,街道两边的白色路灯温柔的散发出昏暗的橘黄色,光线照射在薄雾上,让晨跑的头发上沾满露水的路人感觉自己处于童话故事里,公园里安静的像是闹鬼。应该是刚刚有人从这里经过吧,空气中慢慢停下来的气流还仅存一丝有温度的气息。
森希床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惜对于这个从小就有赖床症的人来说,一切都是徒劳的,只有等他睡好了醒过来。怕的是等他醒过来爸妈都已经下班回到家把午饭做好了。现在正处于上学的时间,闹钟伴随着深灰色夜空中最后一颗星的褪去准时响起。最终在连续五天迟到而被老师恐吓休学的情况下,这个每天早晨喊森希起床的重任就郑重的交给了秋叶。刚开始还有些成效,到点秋叶便会打电话给森希,森希接通后起床。后来索性就不接了,直接把手机模式调成震动。直到突然的惊醒,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32个未接电话楞住了,其中有20个是秋叶上课之前打的,其余的是上课后打的。
刚刚从办公室回到座位上,秋叶便冲着森希大吼大叫。
“我打你那么多电话。你竟然可以那么狠心一个都没接”
森希没有说话,认真的拿起A4铅笔在洁白的纸上画着什么。
“成绩好就了不起啊。成绩好就可以迟到啊,成绩好就可以拿我的钱乱糟蹋啊”
森希一愣,手里的笔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看秋叶,“你这什么破逻辑……”
“每天早晨我打你那么多电话不要钱啊,不浪费我的时间啊,我今天就给你算算……”
森希没有听旁边的秋叶在说些什么。认真的在纸上画着,等画好了,扭过头指着纸上的画对手舞足蹈的秋叶说“喏,你!”
前一秒,风平浪静。后一秒,风起云涌。开打。
纸上画的是一直猴子站在树枝上挥着比他身体还要长的胳膊大笑……
随着太阳光线于地平面的夹角越来越大,班里有不少人已经陆陆续续解开了校服上衣的白色圆形纽扣,在这个温度渐适宜的环境下低头睡去,不论窗外鸟儿多么竭嘶底里的叫唤和老师扯着嗓子喊的声音,都已抛在了九霄云外,不去理会。
前面小一懒散的爬在桌子上一边津津有味的偷偷的吃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零食一边认真的看着书,在秋叶和森希的记忆中小一的腮帮除了上厕所外其余时间永远是鼓的,同桌苒之头发上的洗发精味道随着从窗户外灌进来的热风填满了45个平方的教室。闭上眼睛,鼻息边洗发精的味道将自己带入一场梦境,站在闪着金色余晖的碧绿小溪边,透过清澈的溪水,河床上白色的鹅卵石被刷的干干净净。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茵绿色草地和零零散散的几棵小树,空气中充满了香草的味道,像是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场景。而下一秒,老师突然提高180度接近吼叫的声音又将一切残忍拉回座位上,拉回这温度不像是秋天的秋天。
中饭时间森希总是喜欢塞着耳机端着饭盒坐在香樟树下,而秋叶也总是会在森希扯开盒盖那一秒,笑嘻嘻的出现在森希旁边,然后不停的边吃边找森希搭话。
“这个夏天终于过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耳机里被放到最大的音乐盖过了外界全部声音,看着眼前秋叶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自言自语,总是不冷不热的回他相同的一句“嗯”
“那我们去唱歌好不好?”
“嗯”
“要不要叫上很多美眉?”
“嗯”
“那这次由你做东好不好?”
“嗯”
“到时候你表演一场脱衣舞好不好”
“嗯”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嗯‘?”
“嗯”
“好吧,我输了”
“嗯”
“你要死啊你”秋叶像是被刺扎了一下,突然跳起,竖起的眉毛和头发像极了古代罗马斗牛士。
脸上布满了香樟树叶被阳光穿射而过斑斑点点的流动树荫,森希躺在树下,头枕着秋叶宽大的肩膀,眯着眼睛寻找层层间隙中时隐时现的光束。
旁边秋叶干净白色校服散发出的淡淡香草的味道夹杂在空气中,让森希懒懒的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更加舒服的躺姿,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远处不知哪棵树上的知了在意识稍微走神的时候轻轻的叫了起来,在周围原本安静的背景后凭空穿插了一段催眠曲。
该死
该死的知了
想睡觉
好像睡觉啊
在意识打出最后几个字,躺在一片茵绿色树荫下,昏昏睡去。
时光轰轰烈烈的朝前跑去。
渭城一中存在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学校晚上必须上三节的自习课,让学生自行处理作业。如果是在其他学校,家长早都直接找到学校理直气壮的询问这是哪个人立的破规定,甚至还会打电话到当地教育厅投诉。可是这是渭城一中,全市最著名,每年出学率达到百分之百的重点高校。仿佛学校的任何一个规定在家长眼里都是正确的,家长巴不得每个星期给孩子一点钱让自己的孩子24小时待在学校。
温柔的月光撒在学校空旷的操场上,几栋教学楼内发出刺眼的白炽灯光芒照亮了学校的任何一个可以触及的角落,墙角上偶尔站着一只黑色的猫,深邃的眼睛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如蓝宝石般的锐利。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被刷的洁白的墙的那边。
窗外时不时的灌进来一阵阵微凉的秋风,带着这个城市特有的味道灌进每个学生的发中、衣服里,灌满教室的每一个墙角。最后在45个平方的教室里转了一圈后,消失在另一边的窗户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耳边是不时的翻动书本的声音和笔因为在纸上写的太用力而发出“沙沙”的声音,大家都在低着头认真的演算着已经做了无数遍的化学方程式。小一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中的笔,扭过头去,看着此时正认真的在本子上画着什么的森希和旁边一副赴死前表情的秋叶低着头认真的演算着题目。记忆中十年前森希的背影曾模糊的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个每天扎着麻花辫,带着红领巾的孩子,然后时光仅留给小一一次抬头看他的机会,刚刚在脑海里定格森希那张脸时,便拉着小一轰轰烈烈的向前跑去。然后仅存的轮廓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在下一个夕阳落下地平线之前被蒸发的毫无痕迹。
十年,站在时间的角度说,十年内可以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不论是多大的事或者多小的事都足够表达出一个完整的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任何一个细枝末节都足以演奏完整。最后被时间轻轻的拉上白布,放置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锁上锁,任由时间的尘埃越积越厚,成为记忆中一段华丽的往事。
看着空白纸上慢慢浮现出轮廓、线条。最后用粗粗的的铅笔大片大片渲染出太阳下深灰色的倒影。在A4铅笔碳黑笔芯与纸张摩擦时,在纸的表面泛起一层细小的尘埃,就像午后阳光照进窗户,橘黄色的光线里游荡着微小的灰尘。只有森希看得见,看他们在不停的笑,不停的对自己说他们的快乐,像个孩子一样和森希撒娇,游走在森希拿着灰色铅笔的手边。突然一颗有微微热度的水滴重重的砸在纸上画的阴影区域。像是落入了干涸待竭的黑色土壤里,还未等水滴溅开就消失在了纸的表面,然后晕开一小片潮湿。森希自己吓了一跳,身体不禁微微一颤,是刚才哭了麽?还是眼泪太多自己被冲了出来?森希还是相信这段时间水喝的有点多,流泪是一种生理代谢方式。
画刚刚画完,旁边的秋叶慢慢的抬起那张如赴死前表情的脸对着森希,没有说话。森希察觉气氛不对,皱了皱眉,终于扭过头问,“你干嘛”
“我真的快要崩溃了,这题怎么做,大神,指教指教?”
森希瞥了一眼秋叶手边的题目和被他画的乱七八糟的草稿纸,转回头去,然后幽幽的说“大神很忙,做这种智障的题目只会浪费大神的时间。”
这回秋叶先是一愣,然后在反应过来后,心里涌上来一股给我一把刀我就能毫不犹豫的捅上去的冲动。秋叶回想起从小学到现在都和森希一个班,不管是何时森希永远是班里的第一名,只有那次在初二的一次期中考时发挥失常变成了第二名,考完试后的一个月秋叶基本上听不见了森希说话,整天整天的做作业,终于在第二次的考试中又拿回了第一名,第二名和他在总分上相差将近一百分,连老师都大为感叹天才。在秋叶的眼睛里,森希就像是身边笼罩着光芒的人,就像同学们口中游戏里全身发出金色光芒的曙光女神。即使是在人山人海的火车站也能准确的找到森希。他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干净。有的时候看着森希安静的望着窗外发呆的侧脸,看着他眼睛表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动态透明雾气。心底那股悲伤河流总会在不经意间漫上来,漫过脚面,漫过膝盖,最后漫过头顶,无声无息的盖过心跳。从小到大,森希除了打球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爱好,总是在不经意间看见森希笑着的表情就会突然僵在了那里,盯着落叶从枝头落到地面会长长叹出一口气然后呆住,会在夏夜充满了蛙叫的篮球场上伫足。总是觉得森希一半活在现实的世界里,一半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没人能进的去。秋叶总是认为上天是眷恋他的,让他从那个背面的世界走出来时遇见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好人,然后陪着他一起孤单。
也许我陪你孤单你就算不上孤单了吧
他的身上有太多的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悲伤。就像是那个被上帝遗弃的婴儿,没有温度,没有温暖,在被丢弃的那一刻时棕色瞳仁里充满了看不见尽头的惶恐。
等思绪刚被拉扯回来,森希面无表情的将早已写好过程的本子放在了面前。
嗯,森希还是个很会装的人,不管外界发生再大的事,他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去听更加不会去问。但心里早已波涛汹涌,大脑飞速旋转思考办法。这也是自己经常骂他是面瘫的原因。想到这里,秋叶得意的笑了笑。
“你是不是发春了?”不冷不热,听不出来情绪。
“嗯?……什么?……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