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声虽然不算巨大,但陈凡的心脏随之一颤,呆呆地望着紧闭的大门,脑袋一片空白。
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流满了脸颊,满嘴苦涩,放声低吟道:“明知是虎穴......偏向虎山行......飞蛾也扑火......此身不由己......人生最无奈......随风飘摇去......”
猛的抓起另一坛黒米酒,仰头倒灌,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随手一扔,“咣”的一声砸在树干上,无数碎片洒落一地。扶着白玉桌,踉踉跄跄地下山而去,双眼朦胧,头晕目眩,浑身酒气,一路又哭又笑,时而哼着几句小调,时而撕心裂肺地狂吼一声,手舞足蹈,疯狂地发泄着。
自从来到厚土,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乐观开朗,无论面对任何困难都是泰然自若、毫不在乎,可心头压抑着深深的郁闷和痛苦,只是在尽力掩饰,无人知晓,现在将所有的伪装全然抛开,一朝爆发,不可收拾。
渐渐地,开始漫无目的地狂奔,竭尽全力,边跑边哭,嘴里狂叫道:“我不甘心!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地球。”声嘶力竭,满怀悲伤,凄凉无比。
踏过无数花草,越过无数丘陵,不知跑了多远,声音越来越嘶哑,越来越凄厉。
长袍破旧不堪,鞋袜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弃,赤着双脚,蓬头垢面。
渐渐地,真气开始枯竭,全身疲惫不堪,但他仍然在不知疲倦地奔跑。
渐渐地,嗓子火辣辣的,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热气直冲脑门,眼前一黒,一头栽倒在地,软瘫如泥,顿时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凡缓缓地苏醒过来,每一个地方都酸痛不已,好像全身已经全部散架似的,就连神智也模模糊糊。
微微起身,睁开眼睛,隐隐看到面前闪烁着微光,运起余力顺手一招,一股清泉入口,很快就冲入五脏六肺,暖洋洋的一片,脑袋开始慢慢地清醒。
他知道自己躺在琅琊湖畔,口干舌燥,口渴难当,但体内的真气所剩无几,刚才的那一口水已经耗尽了功力,就连起身也非常困难,慢慢地爬到水边,将头埋进湖里,大口大口地狂饮。
今天也许是他有生以来喝水最多的一次,一直喝到腰鼓肚圆,实在撑不下方才住嘴,抬头长舒一口气,感到心满意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仰望着遥远的虚空。
头顶依然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这里没有白天黒夜之分,也没有狂风暴雨,更没有雷电地震,完全是一个没有变化的世界,平静得令人心颤。刚从传送阵出来,踏入赤荒殿时,陈凡就知道神殿里的世界就是一个庞大的幻阵,阵中还有数不尽的小阵,琅琊仙境就是其中一个,这里的山山水水绝大部分都是幻化而成,布阵的手法与白雾林有异曲同工之妙,水平并不在白雾林之下,也许是远古时期的仙人所创,也许真的由传说中的仙器或魔器所化。
这一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轻轻地闭上眼睛,沉思良久,陈凡挪动着身躯,精神一振,忍痛挥舞着双手,面对蓝天,大声说道:“桑公千虹,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决不会让你得逞,你等着吧,我一定会出去。”不由分说地强行盘坐,他就地入定了。
琅琊仙境的元气确实充沛,似乎比外界浓厚了数倍,刚一运气,天地元气疯狂地蜂拥而来,进入体内后迅速转化为自身真气,功力也紧跟着急剧增长。
许久,许久,陈凡意识回体,但觉真气汹涌澎湃,阴阳两气居然同时增长了近一成,心中却暗自苦笑:“这里是一个囚笼,功力高底并没有任何区别,唉!即便是修成金丹也无用武之地,也许修成灵身也无可奈何,不过,若是功力高了,也许能寻得一丝生机。”
随即晋入心镜通明,四周依然寂静无声,没有鸟叫、没有兽吼,没有虫鸣,长时间的奔跑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他发现幻境实际上只有百十亩大小,再向外就是无尽的虚空,根本找不到门户的珠丝马迹,漫山遍野的花草十之八、九没有生命的迹象,琅琊湖是一个三、四亩的小水塘,凉亭、房屋和山顶的十几棵大树是真实存在,自己的鞋袜就丢在湖边的草丛里。
那些树是黒铁木,高达百十米,直径超过十米,枝繁叶茂,从头到脚都是漆黑一团,非常醒目,应该生长了数万年之久,也许是建殿时所栽。突然脑袋微晕,呼吸一滞,体内气血翻涌,好像开始急剧膨胀,经脉扭曲,疼痛入骨,紧接着跌倒在地,浑身无力,心知虎胆酒的药性开始发作,虽然经历过无数磨难,但他还是忍不住大声呻吟。
片刻之后痛苦稍稍减轻,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向山顶奔去,一路时疼时缓,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走到院落里,抓起桌上的玉瓶倒出一枚丹药。
浅绿色的丹药只有黄豆大小,散发出一股异香,陈凡愣了半刻,始终犹豫不决。
“啊!”脑袋又开始疼痛欲裂,比刚才痛苦数倍,陈凡抱头蜷缩在地,满院打滚,浑身似乎要爆炸,一口热血涌上嗓门,情急之下强行压下积血,将丹药塞入嘴中。
丹药入口即化,立竿见影,疼痛随之消失,一股强大无匹的气流直冲肺腑,连忙盘坐运气。
很久之后,睁开眼睛,体内真气奔腾,功力超过增长一成,心中不喜反悲:“此药虽说能解一时之痛,但肯定是越陷越深,也许一辈子很难摆脱它。老哥哥在三年之内跨入化丹境界,应该是经常服用此药。”
看着紧闭的大门,陈凡感慨万分:“桑公千虹貌美如花、心如毒羯,老哥哥对她一片痴情,她竟然如此狠毒,唉!人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此话果然不假。”
不过,他感到非常奇怪,刚才并没有察觉到魏目子的任何气息,除了一些杂物、大量生食和成堆的虎胆酒外,所有的房屋空无一人,西侧的三层小楼更是奇特,似乎飘荡着一层神秘的能量,里面完全是漆黑一团,就连心镜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陈凡心中一动,随即一跃而起,向小楼走去,到了门前却无法再进一步,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去路,立即心肚自明:“还是一个幻阵,水平极高,玄妙无比,应该年代很久,也许与赤荒殿同时建成。”
凝视着小楼,陈凡苦思冥想:“此阵难道是防止敌人入侵?不,不可能,琅琊仙境已经是无人可入,除非是高一级的幻术高手才能破阵,可是为什么还要在此建立一个幻阵?......幻中有幻,阵中有阵,应该自有妙用......”
静立良久,猛然间一拍脑袋,大叫道:“我知道了,不是防敌外,而是防内贼......哈哈,也许这里是一个重要的场所,也许存放着赤荒殿极为重要的物品,除了殿主亲临,任何人也无法进去......对,应该是这样,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摇了摇头,陈凡轻叹一声,不由自嘲:“幻阵,幻术,六艺之首,可惜我只有前三个境界,修为尚浅,差距太悬殊了,再修一百年也无法破阵。”
长吁短叹片刻,他神情一怔,突然精神一振,自言自语道:“世有至理名言,看到了差距才有进步,面对高峰才有前进的目标,无论何时何地,绝不能灰心丧气,更不能自抛自弃,如今身入宝山,若能有所领悟,也许就能逃出囚笼。”
当机立断,陈凡就地坐下,闭上眼睛,将神识沉入心中,默念《万幻神术》,逐字推敲,逐条深思,三个境界仔细琢磨无数遍,几乎完全融会贯通,再用心镜观察琅琊仙境,很快就大为叹息:“不是一个境界,相差太远了。”
灰心之下站起身来,却觉浑身有气无力,脑袋一阵昏沉,原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心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进食,摇摇晃晃的走进厨房,左手抓起一坛虎胆酒,“咕咕咚咚”地大喝一口,微喘一口气,右手抓着一块肉干塞入嘴中,边吃边喝酒。
吃饱喝足,拎着酒坛回到院内,喝完最后一口,使劲摔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站在原地,不一会儿,又开始头痛欲裂,下意识地服下丹药盘坐入定。
醒来后,发现已经跨入炼丹后期,但心情更加恶劣,沉默不语,满腔悲愤。
很久之后回过神来,环顾四周,院内依然一片狼藉,不过,玉凳上摆放着一件道袍,心中一喜:“老哥哥来过了。”
轻轻地抚摸崭新的道袍,忽觉下面还有其它东西,翻开一看,原来是三本厚厚的手册,上面覆盖着一张纸条,写着;“老弟,对不起,此册看后即毁。”
陈凡全身涌起阵阵暖流,泪流满面,抚摸着衣服与纸条,哽咽道:“老哥哥,小弟知道你也很苦,小弟不怨你。”
抹干眼泪,第一本手册上有“炼器总诀”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桑公冶”,顿时大吃一惊:“难道是桑公世家的秘诀?他从哪里弄来的?难道是桑公千虹所赠?”
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桑公世家的炼器之术天下无双,这是他们的立足之本,不可能轻传他人,也许是老哥哥偷自于桑公千虹......看来老哥哥也是有心之人,早就对她产生戒心,先记下来再说。”
每本手册都有上千页之多,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很小的文字,其间还有大量插图,详细地讲述了炼器材料、工具、过程、手法、心得等等,林林总总,涉及到所有的炼器方法,每一个细节、每一种细微的变化都一目了然,
陈凡从第一页开始强行记忆,近几年他背下了很多秘诀,但这是有史以来最困难的一次,总计数十万文字、上万幅插图,既冗长又深奥,而且几乎每一张都有很强的联系。
慢慢地,他体会到其中的奥妙,全神贯注地沉浸于神秘的炼器世界之中,饿了喝酒吃肉,头痛服药入定,困了就地打个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翻阅手册。
时间过得很快,也许过得很慢,翻完最后一页,陈凡闭上眼睛,从头到尾重新默念几遍,误差之处看书校正,直到完全记于脑海之中,双手一搓,手册与纸条化为灰烬,仰头大笑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炼器世家,果然不同凡响,好家伙,居然连灵器也能炼制,桑公世家应该就是凭借此项独门绝技起家,哈哈,还是老哥哥厉害。”
服下最后一枚丹药,陈凡距离化丹期只有一线之差,继续盘坐重温《炼器总诀》,然后是上清宫阵法、《灵符九章》、《千咒语》、《器术秘诀》,以及百慧生所传的六艺基础知识,平生所学全部过滤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