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德晟起先没告诉定子兰芳,怕这俩二货一惊一乍的闹心烦,多天后拆了一些绷带,外形恢复的差不离了才告诉这俩人,果真那二位大惊失色,来到医院轮番开嚷。
“晟子,这是多会儿的事,啊?多会儿的事……居然不吱一声,你还当我是个朋友吗?”
“晟哥,你真是聪明人做傻事呀,就为那三百万连命都不要了?人要是没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是啊,挺聪明的人怎么能做这么傻的事呢!就这么一趟把自己摔成这样了,你脑子有病呀。”
“晟哥,骗人的把式做做样子也就罢了,怎么能玩儿真格的呢,你说这身的伤……就为那赌局也不能这么挣命呀!”
“以为你这趟工夫能把那谁给办了呢,这倒好,把自己给干到医院里来了,这亏了没大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说……。”
德晟被叫得脑袋涨疼:“行了,都别嚷嚷了,我这不没事吗!”
定子嘀咕:“倒是没事,要是有事对得起你父母吗,也不想想咋交代……。”
德晟闭眼沉目,当时是来不及想,过后想起来唯一牵扯的是父母,庆幸没什么大事,否则真是对不住。
兰芳跟腔:“弄成这样,关之茹要是通个人情的就得好好伺候着,就得念着这个恩感谢着才对,怎么的也不能少了补偿,这才是人之情理。”又小心翼翼地说:“晟哥,咱代价这么惨重,关之茹是咋想的?话说回来,没准儿还真能让她感动一回赢了那个赌局,毕竟这是豁上命的事。”
德晟不语。
关之茹从那次后再没来过,还是那俩雇工左右不离的伺候,中间只有唯亭来过几次,每次来都不空手,吃喝营养补品成堆的拿,还特意留下话,说上等补血阿胶每日一定记着吃,补血最有效;每天从酒店特订的法国鹅肝会按时送到,说这东西可以增强体力决不能少;每天早晨的红枣桂圆羹别忘了喝……
德晟始终默语无话。
不到两周时候,德晟可以下地走动,头部拆了纱布,伤口正好在耳朵后面,剃掉一块头发别无大碍。大腿根儿的伤口一着地就抻得疼,走路还是瘸的,背部的撕裂伤太大,还没有拆线,一行动整个身体牵着筋似得沉重,体力孱弱,走一会儿出身虚汗。
德晟看着窗外,万物灰黄,阳光里却有了一丝春阳暖意,惹着人想出去,对雇工说:“我想吸烟。”
俩雇工推脱,怎么都行就是不能吸烟,这是雇主特意嘱托过的,受人雇用就得听人指令,不好担责。
德晟无奈:好吧,我这就出去抽。
关之茹每日必给主治医生打电话询问情况,连着多日医生都没词了,撂下话:病人是在恢复期,没什么情况,安心养着就是了,不用担心。
她也觉得闹人心,随后自觉隔两日再打,每次托派唯亭送东西,回来还要询问不止,问那小子吃饭怎么样,脸色怎么样,体力恢复得怎么样……唯亭直挠头,忍不住说:“你这么惦记自己看看去不就结了。”
她淡着眉目说:“我惦记什么,只不过他是为我受的伤,该有的照顾还是得做到位,不然显得咱不懂人情世故,赶紧好了得了,我可不想欠他什么。”
唯亭挑眼儿看她,理解状点头,可她压根儿没理解,她分明看着这些天关之茹萎溃了精神,呆目的看着玻璃墙外的天空愣神儿,万事无心,搅不清这位是因感激偿谢还是经遇险象触动了什么情思,有点儿乱,这剧目她猜不透了。
陈东翰得知关之茹登山出了状况,山还没登就回来了,做为司机跟着一起去的德晟受了伤,揣摩不清其中原由,却颇觉别扭,这时候不能袖手不问,得随机安抚奉慰才是,捧了一大束郁金香送到住处,说了很多关切的话,关之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陈东翰又几次陪她吃饭,举手投足知疼着热。
她心不在焉的吃食,喝了几口燕窝粥,脱口而出:“这羊肉粥不错。”
陈东翰眨眼儿:“这是燕窝粥。”
“哦……我说错了。”她醒神儿,擦擦嘴角不知所从。
陈东翰又说暖话:“之茹,你一定是累了,脸色不太好,燕窝粥润燥益气特意为你要的,多喝点儿。”忍不住又说:“听说你那个司机伤着了,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赶上这种没历练修养的还真耽误事,连带整个活动计划都打乱了。”
“你知道什么!”关之茹气躁。
陈东翰诚恳状:“我只知道你安全就行了,幸好你没事,要不我得多担心。”又大智深明般开教:“之茹,出行在外要找对帮手,与智者同行与高人为伍,才能登上顶峰,平庸无智者只能拖后腿。”
关之茹懒得与他措辞多言,心里烦乱,饭没吃完撂手就走,陈东翰没拦住,恼火,这关大小姐动不动就犯神经,小性儿时不时就莫名冒出来,不分时段,不分场合,天天取悦团呼还他妈没给弄顺了。
她开车在街上游荡,天已黑,望着星流车河呆滞,不知觉来到医院,车里凝坐良久,忍不住下车进了医院,上楼轻脚步走到病房门口,想看那位是不是正睡着,推开一道缝往里望,发现床空荡荡的人不在,雇工也没了影,懵然,开门进去,屋里什么东西都在就是不见人影,转头去问医生,主治医生不在,特护告诉她人已经走了,出院了。
她惊呆意外:“怎么能走了呢!他好利落了吗就走。”
特护无奈说:“没好利落,血压还不正常呢,医生让他再观察一段时间,他不听,扭头就走,这人真是!”
“谁让你放他走的?”她急眼喊。
特护无辜状:“我没让他走呀,是他自己非要走,我还以为你同意了,连出院手续还没办呢!”
她急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背部的伤口刚拆完线就走了。”
她冲出医院,开上车飞奔,张皇失措,双眼潮雾,嗓子眼儿犯哽,压制着往下咽,慌乱的喘,像被人丢弃的小猫流离失所般没了着落,心空空的悬着,一阵阵犯疼,只有见着那个人心里才能有个靠落的地方。
她急速飞奔到砖塔巷,来到失恋者联盟,推门就进,一眼望见那位,站定门口潮雾着双目看着他。
他正斜靠在那张小床上,嘴里叼着烟,看那人推门而进,丝毫不变姿势,若无其事咬着烟吸两口,吐出烟雾冷冷地问:“你怎么来了?”
她急步走到他面前质问:“为什么要出院?”
他挑着眼角看她。
她又嚷:“为什么要走?谁让你出院了?”
他虚着眼吸口烟说:“你管着吗!”
她命令式:“你还没好利落,不能出院。”
他不屑冷话:“你谁呀?不会自醉自恋的认为都把你当女神听着令吧!我口味可奇异,不够骚不够浪就别在我面前秀,没资格。”
她眼目潮湿,使劲忍着:“我说正事呢,我是为你好,你得回医院。”
他邪痞淡笑:“为我好也该找俩女雇工呀,撩火烧身的也好有个消遣,找俩大老爷们儿天天守着,太不够仗义,我还真没法领你这情。”捻灭烟头不耐烦状:“我这刚清静会儿,你又来烦我,出去!”
她滞顿地站着,压抑得粗喘,终于憋不住,一口哭出来,转身往外跑。
他蓦地一怔,紧忙起身瘸腿追上去,在门口一把给拽回来,她哭着使劲挣脱,他大力一把掳住,不送手。
她动弹不得,头撇向一边,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他抚正她的头,看着她。
她满脸泪水,压抑的哽咽。
他慌乱一句:“怎么哭了?”
她哽咽的答:“对,我哭了……但不是为你……。”
他紧忙说:“好,这次不算。”
她呜呜不止,不能自己,哽着气的断语:“我为我自己……我是为我自己,我为什么要这样,我憋得好难受,要憋死了,难受极了……我自己都烦了……我是不是很烦人……。”她使劲侧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哭相。
他凝目看着,眼发涩,一把搂在怀里:“不烦,谁说你烦人。”
她趴在他肩头爆泄而出,哭得更猛烈,脊背抽搐。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一直在自责,每天都自责……我不该让你去登山,我自己想做的事干嘛非要让你去……你不去也不会有这事,就不会遭这罪……。”她抽噎得直抖,上气不接下气。
他眼睛潮热,抱紧,抚摸着她的头:“说什么呢这是,啊?这傻妞儿……有你什么事呀,脑子里瞎琢磨什么……。”
“我很歉疚,就是难受,我只想做好了,补偿你,我不知怎么做才合适,怎么做你才能不受罪……我害怕、想起来就怕,我承受不起……我不能在再承受一次……。”
她泣语吞声,委屈的在他肩头颤。
他心里酸涩,眼睛微红,扶起她的脸,给她擦泪:“好了、没事,没什么怕的,净瞎想,这小胆儿,就是缺练。”不停安抚:“我这不好人一个吗,能吃能喝的大活人,什么事都没有,那是意外,跟你有屁毛关系呀!”搂在怀里贴着她额头:“这脑子充水了,别哭了,听见没!混蛋,这动静闹得……。”
她难收住,抽噎的皱着眉头,断续的喘。
他紧着抚慰:“是我错了、是我不好,走的时候该告你一声,我错了还不成吗,乖,别哭了,别这样行吗,我看着难受……。”
他亲吻她的脸,柔贴住她抽噎的唇,她趴在他怀里,闭上眼,算是渐渐平息。
他说:“我不是说了吗登山就图个心情,当娱乐,高兴就得,何必这么较真。”问她:“以后还登山吗?”
她说:“当然会,还会去,但不会再带你,我自己去。”
他笑:“傻丫头,够瘾头的。”
他问:“还让我给你开车吗?”
她说:“随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们的限期还没到。”
她泪眼望着他:“是啊,还没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