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关之茹住处,吴嫂正在厨房里忙活,看见关之茹带个男人回来,就说:“今天做枣香小排和虾仁荷兰豆,要不要添两个菜?”
德晟说:“今天不麻烦你了,我当厨师。”
吴嫂看关之茹,关之茹说:“你先回吧。”
吴嫂知趣的离开,回头还看看德晟,在她印象里这是第一次见关之茹带男人回家当厨子,有点儿新鲜,她知道关之茹口叼,还事妈,有次汤里放了八角遭数落半天,讲究多,赶上她高兴还算吃得顺畅,赶上心情不好,再好的味道也能找出茬儿。虽说如此,可待遇相当优厚,比在哪儿干都实惠。
吴嫂在这干了五个多月了,这之前雇工已经换了一溜烟,她揣不清今天来的男人是她朋友还是她找来的新厨子,七上八下的琢磨。
德晟脱掉棉外套和围巾,里面只穿着半袖圆领T恤,说句“等着”志在必得的进了厨房。
她在操作台对面坐下,监工似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知哪个女人为了逃脱厨房就谄媚的说男人在做饭的时候最性感,于是男人因为这句话特情愿的撸起袖子显摆一番厨艺。
他裸着肌肉崚嶒的双臂,看上去很有力量,肩膀不魁厚倒很挺拔,脖颈有一道尖指划印,那是她昨晚撒疯给挠的,她忽觉得这道划痕配在那段脖子上特带彩,这是张狂的代价,是她惩治而欢的成就感。
她端详着他,他正专注的忙乎,笃志的像在干什么大事业,除眼睛带着坏样外,脸庞棱角分明,长得还算正,身材也挺有型,只是那张嘴一说话就憋得人岔气。
他忽然抬起头,和她正碰目光。
他说:“别闲着,过来打下手。”又问:“有肉吗?要点儿瘦肉。”
她从冰箱找了一块瘦肉,他洗肉切肉,动作麻利一丝不苟,又吆喝:“姜、麻椒、胡椒什么的拿过来。”
她手不熟,平时哪粘过,半天认真找全这些东西,他又说:“剥葱,洗一下,切断。”
她照着做,他转身夸一句:“嗯,真不错,一心一意干事的人我最喜欢了。”
她一听,索性一撂手,罢工样不服。
他问:“怎么了?”
她回一句:“当我特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如果这个人突然说喜欢我,那我就更讨厌他了,我的原则越上杆子套近乎我越鄙视。”
他笑:“好,有点儿上道,和谐的前奏都这样,我这人正好相反,当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如果这个人说讨厌我,那我就更喜欢她了,我的原则越和我较劲儿我越有动力。”
“没脸。”她蔑语。
他没所谓,回头拿葱,那葱真让她切成俩大段,他说:“真有你的,切成这样怎么用。”
她辩驳:“讨厌,不是你说的切成段吗!”
他笑:“好吧,我表达不严谨,赶紧改刀,横着切成丝。”
她照着做,还嘟着嘴,像小学生受训后的悔过,认真的改错。
他干着活儿不经意的说:“你原先喜欢的人这么讨好过你吗?你也这样鄙视他?”
她拿刀的手一颤,直接切在自己的手上,一声轻叫,捂住手指。
他惊顿,急忙问:“怎么了?”扒开她手看,左手中指流出血,他急忙抽出纸巾裹住,把伤指攥在手心里,纠结眉头看她:“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这刚夸你,你就要本钱。”
她不语,低垂眼帘。
他问:“有药棉吗?创可贴什么的?”
她指挥他从一个地方拿出一个药箱。
他找出药棉小心擦拭,问:“疼吗?”
她不说,抬眼看他,他郑重不苟的包扎,忽然闻着什么:“混蛋,油开了,等着。”转身跑过去关火。
她伸着中指头等着,他快速回来,直奔那根手指,伤口垫着药棉仔细包上创可贴,然后握在手掌里,说:“看你还怎么再伸中指鄙视,行了,坐一边等着吧。”转身去做饭。
她呆呆的坐着,指尖隐约疼痛,还有他手掌的余热。
他喊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有就赶紧说。”
她呆然呓语般:“我最讨厌八角的味道。”
不到一个小时他端上两碗米饭和一盘菜,那菜是碾碎的豆腐和瘦肉丁揉成一个个小丸子,外面再用白菜叶包裹一层蒸熟,撒上葱丝,淋上烧热的花椒油,清香淡雅,如琥珀般晶莹剔透,里面的馅料一目了然,她眼皮一眨,让那面相吸去目光,伸近鼻子闻了闻。
“尝尝。”他说。
“这叫什么菜?”她问。
这眯眼想一想:“这叫披露腹心。”
“披露腹心?”她懵然。
他解释:“瞧见没,透过白菜叶能清楚看到里面的东西,所以叫披露腹心。”哼哈一笑:“我瞎起的名,吃吧。”
她极为兴趣的拿起筷子,问:“你怎么会做这个?”
他答:“和我妈学的,每次我回家她都给我做这道菜,一来二去我就学会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擅长厨艺。”
他自嘲:“在高难度生存模式下,不得不锻炼一下自己,要成为一个八面玲珑掌握多种技能的牛人才行。不过说实在的,我也就这道菜能拿得出手。”
她夹起一个放进嘴里,满口怡香,清爽鲜嫩,这正是她喜欢的口味,刚要夸词,他说:“好吃吧,味觉是比感情忠诚的东西,一个人要是喜欢某种味道,那她一辈子也就不想离开他了。”
她脸一绷,愀然变色,马上回对:“这菜差事,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他双手一摊,无奈一笑:“得,刚才的话算我没说。”又说:“有酒吗?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应该庆祝一下。”
“特别?什么特别?”她懵晕。
他思顿,沉默片刻说:“哦,今天不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当然特别。”
她不屑轻笑:“这么当真,好吧,我先配合一下你的妄念。”
她拿出一瓶酒放在桌上:“瞧你这顿饭请的,还让我搭上酒。”
他意味深长回道:“各有付出才会更在意结果。”
那是一瓶巧克力香槟,他倒满两杯,彼此轻轻相碰,各自饮酌。
他道:“这酒很适合浪漫一番,只是不太适合老爷们儿口味。”
她回道:“是我喜欢的,适不适合你我根本不在意。”
他笑,放下酒:“之茹,你为什么总和我较劲儿?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和我反着来?”
她答:“因为我们是有协定的交易,因为我们是对手。”
他回道:“好吧,那只有较量了,我们有十个月的时间,哦不,是九个月,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看着她:“这九个月我们好好相处,既然你非要和我死磕到底,那你就配合一下,你的功力就是抵抗我的感情,看我是否能感动你,我会在所不辞,奉献我的所有,不论心灵沟通感官刺激还是非分欲念,你需要哪种我都奉陪,怎么样?”
她蔑笑,像是对他的狂言妄词早已习惯,不惊不燥,回道:“没问题,只要你能受得住打击,我一定持之以恒和你对抗到底。”
他点头笑:“绝对受得住打击,别忘了,那什么很厚很厚很厚。”
饭足酒尽,他松懈的燃起一支烟,眯眼看她:“够上道,我们的确志同道合!”
她说:“我这不能吸烟。”
他把烟湮灭:“你看我配合的多好,你合理的要求我们还是可以达成共识的。”看着她说:“但我告诉你,我绝不会离开,不会滚蛋。”
她轻松一句:“好啊,倒要让你看看结果。”
他索然无味的一笑。
他穿上衣服戴上围巾,说句:“今天到这。”没句道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过身说:“明天等着,我还约你。”不等她回话就出了门,人影消失。
她原地坐着,呆愣一瞬,酒杯里还剩着酒,她拿起轻酌自饮,摸摸伤破的手指,饶有兴趣的举在眼前看,盘子里还剩下几个披露腹心,她夹起来放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味。
他走进夜色,燃起一支燃,像是憋闷很久,深深吸一口,极为解乏的吐出一口烟气,心里一句: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第二天傍晚,她果然又看见他在大厦下的墙栏处等着,这天晚上,他带她去了这辈子她都没想着要去的地摊大排档,他请她吃烤肉串,她一连吃了二十串还不罢嘴。
第三天,他们一起逛车河,听他天南海北闲扯蛋,直到夜幕深沉他把她送回住处。
第四天,他约她在一个小公园见面,她居然和他一晚上坐在寒萧中看着一群大妈大爷跳广场舞,他问她冷吗,坏样儿的问她要不要吃冰激凌。
第五天,他们去看了电影,电影的名字叫《失恋33天》。
定子终于憋不住了问:“晟子,怎么的这是,天天追着泡她,跟打了鸡血似的,前段时间看你还漫不经心的,我正捉急,没想到你这回儿终于醒悟了。”
他沉着声音回道:“绞着心眼儿和你较劲的女人,哪有放过的道理,不能让她得逞,不能输给她,我一定得赢。”
“这就对了。”定子迎合:“一定使手段拿住她,拢住了,达到目的是根本,有的女人就是让男人来利用的,有钱的女人就是让男人来哄骗的。”
几天来她像是已经习惯在等一个人或是习惯一个人在等她,每到那个点儿仿佛时间流程,规律的呈现朝霞晚暮的自然光景一般,如果看不到就像缺失了某个时段,这一天就不再完整,不再自然。
梁文也已习惯那句:今儿不用你送了。再后来,不用她说出口就会自行离开,真是省时省力。
她为了这个时间段的自然光景推掉几个朋友的聚餐,推迟了两个客户的邀请,拒绝了陈东翰两次的约会。
第六天,她出了大门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她站在那儿左右张望,一直等到路灯燃亮,她彷徨的自己开车回去。
第七天,她仍旧没有看到那个人影,连个电话都没有声息。
第八天,她透过玻璃墙几次不自觉的向外望,看着楼下那个空荡荡的墙栏处发呆。
第九天,她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唯亭无声的看着她的举动,替她挠头抓腮。傍晚,梁文静默的守在楼下,她终于说出那句:“送我回去。”
第十天……还会有第十天吗?
定子看着闹心,又是憋不住问:“晟子,这又是怎么的了,你丫打了几天鸡血又都给抽回去了,怎么又消停了?”
他透过小窗望着傍晚蒙亮的树影悠悠的说:“欲速不达,不着急,想要情潮澎湃必要回落到谷底,这是技巧,淡着她。”
有人偏执的说:男人是有爱情的,而女人没有,女人是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走。
还有人偏执的说:女人是有爱情的,而男人没有,男人只是女人需要时的随从。
更有人偏执的说:人的一辈子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战争,她说你输了就得听我的,他说我赢了你得跟我走。
谁输谁赢?谁也不会想出那个未知的第十天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