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朗心情愉悦地回到家,林艾已经睡着了。客厅里流着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等待着他的归来,这样的感觉真好。
洗了个澡,刚出来,手机就振起来,拿起来一看。
“妈——”
话还没说什么,吴兰溪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臭骂,气都不喘一下:“明天一早,去和小夕道歉去。”
钟朗愤愤地挂了电话,这陆夕辰怎么这么烦人。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拥着林艾,再想想陆夕辰,这一对比,林艾什么都是好的,性格温婉,娴静适宜,总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啄了几下她的嘴角,带着笑睡觉了。
第二天,钟朗醒来的时候,走到客厅就听到厨房“哧哧”的声音,林艾握着铲子上下翻动着,身上穿着一件围裙。他记得那围裙,是他一个人去超市闲逛时买的,当时身边一对年轻的情侣在挑,他独自一人,不知不觉也选了一件,围裙上面印着一只狼,他知道是最近很火的灰太狼。
她是怎么找到的?他记得他买回来之后,那时两人之间不冷不热的,他随手不知道扔到哪里去。面上微微地泛着红晕,心里暖暖的一团,他轻轻地走过去,从背后拥着她。
林艾手一顿,等到再翻蛋时,明显的一块焦黑。
餐桌上,放着牛奶、面包,林艾把那个有些焦黑的煎蛋放到自己面前。虽然是焦黑那面在底下,可钟朗还是认出来了,心里就像吃了蜜一般甜。
“奶酪放哪里了?”
“奶酪好像没有了。”林艾倒了两杯牛奶,“冰箱里还有些果酱。”
“也行。”
林艾诧异,他怎么突然要这些,他向来是不吃甜食的。
趁着林艾去取果酱的时候,钟朗快速地把煎蛋掉换了。咬了一口,顿时满口溢香,口感很好。
“喏——”林艾把果酱递给他。
钟朗看了那红红的果酱,牙齿发酸,没动手。
一会儿,林艾又看了他一眼。他无奈地拿起挖了一勺果酱涂在土司上,视死如归地咬了一口,甜得发腻。
饭后,钟朗递给林艾一份表格。
“什么?”林艾抬起头问他。
“你照着填就是。”
林艾细细一看,和她之前填的那份大相径庭。她推开:“我不想去。”
“为什么?”钟朗眉毛一挑。
“没有为什么。”
“之前的事不开心?”钟朗以为她是为自己之前被拒绝而不开心。
“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钟朗皱眉。
林艾抿着嘴,半晌,说道:“当老师。”
钟朗的心忽上忽下的,她进了这个学校,学了这个专业,最后竟然要去当老师。
林艾低低地说:“教师证大学时我拿到了。”要不是这三年,也许她早就回S市当一名教师了。
钟朗转念一想,估计这是她母亲的原因吧。又想到,当老师也挺好的,将来自家的小孩,不用愁了。
小孩,长得像林艾的女儿,该是多么漂亮的小天使啊。他已是越想越远。
林艾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心里发楚。
“不想去就不去,当老师好,嗯,当老师好。”
钟朗神清气爽地去了公司。
接到吴兰溪电话的那一刻,林艾很平静,她知道,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在林艾看来,钟朗妈妈气度高雅,皮肤白皙细致,一点也看不出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人也很和气,越是这样,林艾越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静谧的咖啡馆里放着悠远舒缓的钢琴曲,吴兰溪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典型的南方女子,肤白如雪,五官精致,却也是落落大方。
“小林,今天我找你来,只是想和你聊聊。这三年,一个人过得也不如意吧?”吴兰溪的声音混合着钢琴声,轻轻柔柔的。
“钟夫人,您有话就直说吧。”林艾紧紧地握着手,背挺得笔直的,一双眼睛带着释然,哀伤一闪而过。
吴兰溪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优雅却又疏远。
“叫我伯母吧。”她端起一杯清水,淡淡地说道,“孩子,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你和钟朗不适合,他的家庭,你的家庭,你觉得嫁入这样一个圈子会幸福吗?”吴兰溪慢悠悠地继续,“你的母亲当年不是也挣扎着做出了选择吗?”
听到最后一句,林艾再一次感到那种痛彻心扉了,不能让母亲入土后因为她还受到非议。她眨了两下眼睛,硬是把泪水逼下去。
“钟夫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钟朗。我……”林艾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哽咽,“很感激您没有直接扔给我一张支票,那样的话,我会更加无地自容。您放心,我会离开他的。”一字一句说出来心还是疼了,她承认自己不勇敢。
她强忍着泪水,吴兰溪心有不忍,可她是一个母亲,总要为这个家做打算。
“钟伯母!”
吴兰溪回过头,看到来人,亲昵地对她招招手。
陆夕辰一身米色套装,整个人端庄典雅。
“哟,这花真漂亮!”吴兰溪看着陆夕辰手中的一大捧献花赞道,“小夕的追求者送的?”
“是送您的。刚刚路过花店看着漂亮就买了,和您很配。”
“钟夫人,不打扰您了。”林艾站起来,想扯一个笑容,可终究是笑不出来。
陆夕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怔怔地出神。
林艾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上了公交车,转了几趟车,最后站在一幢大厦下,抬头仰望着这幢高耸入云的大厦。钟朗旗下的大厦,他的办公室就在第二十八楼,她一直都知道。
这些天气温不断地再攀升,她在楼下的花坛坐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头晕晕的。
大厦的门口,她看到钟朗和陆夕辰,他们两个人一起走出来。的确,很相配,家庭,事业。
林艾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大包东西。回去的时候,她打了一个电话给钟朗,那边许久才接起来:“林艾,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她的声音淡淡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今晚有个会,可能晚点回去。”林艾听着那边嘈杂的声音,就挂了电话。今晚钟朗的确有个会,不过是宴会。
陆夕辰一脸的不高兴,胸口一闷,也没说话。吴兰溪让她陪着钟朗来参加宴会,来到这里钟朗就撇下她。
一圈下来,钟朗喝了不少。角落里顾毅琛和一个美女站在那儿,巧笑嫣然地说笑着。
“毅琛——”他沉沉地叫了一声。
顾毅琛回头,手中捧着酒杯。
“宝贝,去休息一下。”顾毅琛一双狭长的眼睛温柔地眨了下,对身旁的女人说道。
钟朗举起杯子,顾毅琛会意,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许久,钟朗问道:“毅琛,你有没有想过钟沁?这几年,她一直追着你,她会不会累?”
“二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钟朗沉默了一会儿:“钟沁前几天和我提过,她想解除婚约。”他的小妹妹终于累了。他看向顾毅琛,一脸坦然,“毅琛,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钟沁的情景吗?”
他怎么会忘记呢。顾毅琛笑一笑,浑身竖着刺的小刺猬。
“毅琛,如果当初我好好地追求林艾,一切或许就不一样了,我和她之间不会隔了三年。你和小沁打算还要过几个三年?”
一席话,两人都是愁苦万丈。
此时,林艾烧了一桌子的菜,都是钟朗爱吃的。她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每一样菜都细细地吃了一些,明明很一般,钟朗怎么会爱呢?
钟朗醉醺醺地回来时,就看到满满的一桌子菜,林艾抱着身子缩在沙发上,又在看某个幼稚的综艺节目,眼睛弯出了好看的弧度。感觉到身边的沙发一陷,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略长的刘海有点遮住视线,愣愣地看着来人。钟朗坐到她身边,靠在她身上,灼热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一丝不漏地洒在她的耳侧:“怎么不和我说,早知道烧了这么多菜,我就回来了。”
林艾抵着他的头,费力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瞪了他一眼之后起身走向厨房。
钟朗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温热的触感袭上双唇,他睁开了眼。林艾把装着蜂蜜水的杯子抵在他的唇边,钟朗眯着眼看着她,又往她那边凑了凑:“林艾,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竖了一个手指放到钟朗面前,摆了摆,又好笑又好气地问:“这是几?”
“我没醉,小艾,你嫁给我好不好?”钟朗抱住她的身子,贪婪地吸着她特有的香气,“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照顾你,爱你——”
没想到钟少爷也能说出这番甜言蜜语,这就是酒后吐真言吗?
“你答不答应?”
大厅里安静无声,那些字眼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上,一瞬间,呼吸都紧蹙了。过了一会儿,她淡淡地说:“钟朗,你也太没诚意了,没有鲜花,没有戒指,你见过有人这么求婚的吗?”
钟朗晕乎乎的,半天才反应过来,倏地站起来,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叫他,咚咚跑到楼上,一会儿,又跑下来。
从客厅观景用的落地窗边的花瓶里抽出一朵花,一边走向沙发一边嚷嚷着:“林艾,我有花,有戒指,你答应吗?”
钟朗灼灼地看着她。
到最后,步子越来越慢,像虔诚的教徒一样单膝跪在地上,抬着头,一眼也不眨地看着林艾。
林艾的眼睛渐渐地****了,心里是百感交集,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像那搅乱平静湖水的水滴,打在钟朗的手上。
“什么时候准备的?”她竭力想使声音波平如镜,却还是掩盖不了其中夹着的颤音。
“你先说答不答应?”他看着她,右手轻轻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
林艾静静地看着他,被那认真的表情深深定住,时间静静地流逝着,就在他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好”,声音清脆悦耳,就如同深山中泉水叮咚声。
钟朗托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上去。林艾只觉指尖一凉,转眼间,左手无名指上套上一枚精致的戒指,钻石熠熠生光,比客厅的水晶灯还要亮。
“去年在法国出差买的,当时看着合适,原以为——”他顿了顿,“没想到一等就等到了今天。”
钟朗满足地笑着,托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她的手指修长,戒指戴在上面非常漂亮,不是戒指点缀了她,而是因为她,戒指才变得更美。
林艾看了看戒指,不断地流着泪。
钟朗更加手足无措,跪了半天,林艾也没拉他起来的趋势,他想站起来把她揽到怀里,细细地安慰她,可是刚一动脚,一阵酸麻随之而来,仿佛有万只蚂蚁在爬动。最后手一钩,拉着林艾就地毯上一坐,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小脸被泪水洗刷过后一片娇嫩,她今年二十五岁了,怎么还和当年一般。
钟朗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唇,冰冰凉凉的,温柔缠绵地吻着她,没有一丝杂质,发自内心。两人静静地相拥在一起,就连彼此的心跳都融为一个频率。
这一刻曾经的恩怨情仇都放下了,一切都远去了。
钟朗依旧霸道地拥着林艾,月光洒进来,清幽如水。林艾借着光细细地看着钟朗,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一般。
食指一点一点,滑过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细细地描绘着。
第二天,天灰压压的,钟朗还在沉沉地睡着。林艾轻轻起来,自己的东西本就不多。环视了一圈,心里一阵戚戚然。
最后摘下了无名指的戒指,昨晚的一切都很美,钟朗给了她一个完美之夜,她将忘却她和他之间的所有,除了——这一夜。
轻轻地把戒指放在床头,在钟朗的唇上印上一吻,第一次主动,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留下了六个字:
三年之约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