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墨染手上的动作一顿,原本拿到手里的一小块月饼不自觉的停了下来,诧异的看着流水。
流水又道:“夫人怕世子爷和侯爷赶不回去过节,所以就跟少夫人分着去了侯爷和世子爷的地方。”
“咳,咳……”
安墨染猛然被口水呛到了,印象当中,母亲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哎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被口水呛到。”桅子有些好笑的看着安墨染,一边数落着,一边拿了茶杯递了过去,接下了安墨染手里的那块月饼。
调皮的眨眨眼道:“怎么,没想到,还是不敢置信?”
安墨染呷了两口水才算是好了一些,不得不说,桅子的话,真的吓到他了。
“母亲……”
只这么两个字,安墨染到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母亲是大家闺秀出身,从来接受的教导都是规规矩矩相夫教子,为夫家开枝散叶,不妒不嫉,安心打理内院,不让父亲有后院的顾虑。
这一切,侯夫人做的多好,襄阳侯和安墨染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每一个大家闺秀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突然之间,以往你认为就该注定了是这种活法的人,突然给你来了一次大的变动,一种你以前都不曾想像过会在她身上出现的变动,你又该是何等想法?
这一刻,不只是安墨染,就是襄阳侯,看到了侯夫人淡扫峨眉,淡然自苦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也不禁呆了。
侯夫人其实心下也是忐忑着的,只是既出了门,呼吸了这种与侯府完全不一样的自由气息,侯夫人就像是多了许多的胆气一般,立在襄阳侯的面前,灿若皓月。
“侯爷,妾身来陪侯爷过节。”
淡定优雅,想来说的就是侯夫人这样的女子,无论是在富贵奢华的侯府,还是在这乡野之间,襄阳侯看到的都是那个清淡如菊的女子。
“雪君……”
侯夫人哑着嗓子,只叫出了侯夫人的名字。
虽然没有年轻人的不顾一切,可是襄阳侯还是上前拉住了侯夫人的手,两只经历过岁月侵袭的手,再一次于这田野之间交握,没有背景的束缚,徜徉于天地间的心灵不禁在这一刻汇到了一处,侯夫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直浸心田。
襄阳侯也觉得心下舒畅不已。这几日游走百姓之间,看到的都是夫妻之间相濡以沫的情怀,即便是生活的担子再重,可是男人与女人,还有孩子之间,都是那种互相关爱的情怀,哪怕那大声的喝骂,也成了生活中的变奏曲,襄阳侯不禁觉得有些时候,平淡也是一种美。
“雪君,等咱们将来老了,就找这么一处乡间小屋,种菜养鸡,可好?”
襄阳侯不禁期待起这样的日子来。
侯夫人听了不禁失笑,道:“侯爷确定能种出菜来。”
语气里的打趣十足,原本被众人羡慕的一对夫妻,却在田间地头,普通的农家院落讨论起种植大计来。
襄阳侯自然不会向一个女人认输,举着拳头道:“夫人敢小看为夫?”
侯夫人摇了摇头,笑道:“侯爷与染儿离府以后,妾身到是多得媳妇相陪,婆媳闲话,无意间,就说起了以后的打算,媳妇说与其困守一地,不若走出去,揽尽风景名胜,名山大川,大漠落日,江南孤舟,各有景秀,奇观风采亦是无法用语言所能描述,妾身细细想了一夜,突然之间觉得,妾身这一辈子,似乎只过着从一个由陌生到熟悉的院子,到另一个由陌生到熟悉的院子的日子,细细想来,妾身活过这么些年的足迹,也不过是这么两处院子罢了,若是有机会,妾身到也想去体会体会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风光,还有江南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
襄阳侯还是头一次听到自己的夫人当着自己的面表达这种想法,眼带迷惑,可是又不得不说,这样的日子,似乎更能让他的心境平和。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夜。
一方小院,一张小桌,安墨染与桅子分坐两边,笑看着彼此,天上月圆,地上人圆,再没有什么景致,比得上此刻心理的那一份温馨暖意。
想起家里人,桅子轻抿着嘴,淡笑着,道:“若是爹娘知道这个中秋佳节咱们是在这样的一方小院过的,会是什么表情?娘一定会说,早知道你们喜欢这样的地方,还不如到家里来呢。”
安墨染轻笑道:“想家了?”
桅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心理清楚,嫁了人的女子,娘家就只是娘家了,回了娘家也只是个过客罢了。
“就是没想到嫁了人以后,还有这么一份闲适在。”
安墨染知道桅子很容易满足,她要的从来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可是那般简单的东西,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反倒成了最为贵重的。
“你猜,父亲和母亲这会儿在干什么?”安墨染笑着转移了注意力。
桅子想着侯夫人难得的冲破了自己心理的阻碍,这会儿与侯爷在一起,想来也是另一种趣味,笑的有些诡异道:“你说,我这般怂恿母亲,父亲会不会怪罪?”
桅子也老实的跟安墨染交待了在家与侯夫人说的话,当然了,安墨染更为在意的是逐意打发来是何用意,桅子又是讨饶的说了一堆的好话,表示以后绝不会犯错,然后极其主动的伺候了安墨染大半个晚上,喂饱了一只大饿狼,才算是平息了某人心中的愤怒。
当然,到底这愤怒有几分真,几分假,就要看某人自己的心思了。
安墨染当着襄阳侯的声音,一只微转着茶盏,一边沉声道:“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带坏长辈,本该受罚,念其孝心可嘉,此次便不予追究了。”
安墨染的语气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听的桅子也乐了起来,笑道:“父亲要是罚我,我就把你的话学给父亲。”
安墨染瞪了桅子一眼,道:“这是在找挡箭牌。”
桅子毫不客气的点头道:“相公就是用来挡箭的。”
扑哧。
流水和九宫都忍不住乐出声来,原本两人想让自己成为被无视的对象,可是这会儿端着新出锅的鸡肉炖的粉条,不小心听了这句话,哪里还忍得住。
两人都不禁在心理腹诽,什么时候自家世子,成了被出卖的对象了,而那个无良的出卖人,还是自家的女主子。
安墨染一个冷眼扫过去,两人顿时收了心思。
“好香啊。”桅子压根就没在意被下人鄙视了,如今一颗心都飞到了那新出锅的小鸡炖粉条上面。
一盘子鸡肉,一盘子粉条,安墨染再一次吃了一顿最简单的农家饭。
“怎么样,比起珍馐佳肴,是不是还是这样的饭菜最是实惠。”桅子一边咬着粉条,一边小声的说道。
流水和九宫送了菜又退回了厨房,这会儿偷着在厨房里吃呢,桅子回身诡异的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份算计。
“你这丫头,难怪马掌柜的说你,天生就是个吃货。”
安墨染抛开了那一盘子鸡肉,直接对着粉条发起了攻击,顺便还不忘攻击一下提供了这道美味吃食的主人。
“你……”桅子哑然的看着吃的正欢的安墨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外号了?
安墨染优雅的吞咽着,即便那一盘子的粉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着,可是安墨染依然都吃出一分优雅来。
“马掌柜的早就跟我说过了,只是那会儿我还没信罢了,不过这会儿我是真信了。”
安墨染瞧着桅子被打趣的目眦欲裂的样子,觉得眼前的食物更加的美味了。
桅子反应过来这是安墨染使的计策的时候,盘子里的粉条已然见底了,然后就是某个被食物添饱的男人非常惬意的靠在椅子上舒服的享用着饭后茶的情茶。
桅子黯然,腹黑的男人,伤不起啊。
安墨染只是与桅子逗趣,虽然喝着茶,可是眼睛却一直扫着桅子的方向,见桅子放下了筷子,连忙问道:“没吃饱?”
桅子摇了摇头,道:“都快吃撑了。”
她的饭量也没多大,只是两个人抢东西吃的感觉,格外的香。
桌上的狼藉也没去管,桅子有些神秘的看着安墨染道:“我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事,要不要参与?”
安墨染瞧着桅子笑的跟个小狐狸似的,就知道这丫头又要算计谁了,以前他可是总在这丫头脸上看见这样的目光,当然,被算计的,都是他自己,不过那会儿,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说吧,又有什么坏心眼了?”
桅子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的眼睛。”
安墨染脸上难掩得意之色,微微翘高了下巴,示意着桅子快点讨好。
桅子无奈的抚额,她是不是给的甜头太多了,让这个男人越来越有些自恋了。
“你没觉得九宫今天的眼神不对?”
桅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改之前兴致盎然的模样,语调平平的说出了这句话,到是让安墨染困惑起来。
“没觉得。”安墨染摇了摇头,他今天一天的心思都在自己媳妇身上,谁关心九宫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