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对着远处覆雪的山巅,左右是墨青色低矮的山线,飘荡着缓缓变化的云雾。那两男一女就站在起伏的山线下,背后是挂着霜露的桃林,他们脸上勉强挂着笑,望着云长歌和枫儿。
尽管面上是很欢迎枫儿的,但几乎所有的灵修心里都有一种优越感,心里是看不起那些不能修炼的麻瓜。而且他们是灵修中能进入鸿灵学院、千里挑一的天才俊杰,这种优越感就更强了。
既然枫儿回绝了,他们也不会再邀请。在他们看来和将军府的关系可有可无,他们只看修为。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还是那些修为绝巅的超级大人物。那才是他们心里的皇者,其他的根本不在他们眼里。
“诶,云妈,这就是你儿子嘛?居然修炼到灵气境了,真是少年天才啊!”在凉亭里,一个穿着大红袍,身材富态的男子看着长歌,一脸笑意的说。
长歌的母亲应和着点了点头,听别人夸奖长歌,她连眼角都是笑着的:“我云儿怎么赶得上东野少爷呢,东老爷你太客气啦。”
那个东老爷呵呵笑了笑,便不再搭理她了。
妇人的左脚已经迈出去了,现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想来她是还想上去和东老爷聊聊的,想看看能不能帮云儿搭上什么关系……
看着母亲僵在那里的尴尬模样,长歌的心里的怒火立刻腾上来了!但他也没法对人发作,毕竟那东老爷面上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尽管有些话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这时,枫儿顺势托住云妈的手臂,扶着她往前面的走去,素雅动人的脸上笑如暖春:“阿娘我扶你去坐。”
长歌感激的看了枫儿一眼,也上去扶着母亲坐下。而这时,耳边却隐约听见了一声哼笑。这笑声并不大,若不是云长歌已经突破到了灵气境,还真听不到那个东野少爷对母亲的轻笑声。
他猛转头,像一头狮子猛然站起!
站在桃林前的东野少爷发现长歌看过来了,也不遮掩,微微抬了抬下巴,然后笑着转过去了。站在他旁边的另外两个人,虽然面上对东野的做法不太满意,但也不会为了长歌说话,也跟着转过去了。
枫儿看着长歌眼里的情绪变幻,然后转动清澈动人的眸子淡淡的看了那三人一眼,就转过头去陪着云妈聊天了。
这些事还是瞒着老人家的好,枫儿懂得长歌的心事,也很明白事理……她的确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啊。
就在三方人各自闲谈的时候,枫儿她母亲竟然和她的父亲项德一起走到院子里来了。
枫儿的父亲项德是天风帝国守边的大将军,军功显赫,一般只有清明和年末才能得到休息。大陆上无论何处的帝国,清明节的一天都不会打仗,而是去祭奠那些不散的英魂。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枫儿看见父亲回来自然分外欣喜,嘴里喊着“父亲”,小羚羊一样一步跳过去抱住男子的手臂,刚想说话时,项德却一把拉着她转过身去,一双虎目注视着站在阶梯上的几个文官和四个军尉。
众人一看情况不对,都默然不语,走过来站在项德他们身后。
站在台阶上的文官拉开手中的黄色卷轴,朗声道:“奉国主令,将军项德误杀邻国皇子,本应处死。但念其卫国有功,免死,即日起贬为庶人、永不录用!”
正当这个消息给了院中的长歌等人当头一棒后,那个文官忽然又开口说道:“再奉二皇子谕:因项枫儿其父之过,从今日起,休妻,不得再说与皇室有半点瓜葛!大年初一之日,与将军项德之罪一并昭告天下——”
“等一下!”听到这里,云长歌猛地吼了出来,“昭告天下?为什么还要昭告天下!”
那文官不耐烦地看着云长歌,大声道:“当日项枫与二皇子订婚时,就昭告了帝国各地。项将军误杀皇子,惹得邻国震怒,多亏国主从中周旋,才保得项家周全!所以为了两国安宁和表明项家从此和皇室再无关系,必须要昭告天下,你敢有什么异议嘛?!”
这些话一说出来,站在后院里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表情各异。站在最后面的东野光越过众人看向一动不动的项枫儿,冷冷的笑了笑。刚才枫儿那么干脆地拒绝他的邀请,可是很让他不爽的啊。
云长歌突然一步冲到那文官身前,左右两边立刻就被两个军尉夹住。长歌拼命的压低了声音,浑身都激动地颤抖起来:“要是这样,要让全帝国的人都知道枫儿被休了,那枫儿她该怎么活?二皇子做出这么大的决定,竟然就只是让你带了个话来?”
那文官道:“你们可以迁到别国去住嘛,而且如果不愿意迁,二皇子说了,可以私下纳枫儿小姐为妾。”
“私下里纳妾?”长歌死死的盯着他,忽然呵呵笑了一下,“他不想活了么?”
“放肆!”
站在长歌两边的两个军尉陡然一声吼,一人一脚猛踹到云长歌胸口、肚子上,把他踹得倒飞了出去,直接撞翻了桌子,汤菜的撒了满地。
云长歌愤怒的嘶吼,猛地站起来要继续动手!那几个军尉一看见他的反应,怒吼一声,体内强横的灵力喷涌而出,拔出腰畔的长绝就要抢过去当场格杀云长歌!
“云儿!”长歌的母亲顿时吓坏了。
“长歌!”枫儿几乎尖叫起来,猛地转头看向项德,“爹!”
这一声呼唤仿佛点燃了火药,狂暴的灵力“嗙”一声从项德体内激射而出,瞬间压制了那几个军尉!逼的身后的众人踉跄后退。
一股凌厉的杀意顷刻间灌满了四周,那是项德在边境常年厮杀所积下的戾气!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噬人的猛兽一般恐怖,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几个军尉和文官:“几位,难道还想在我项府杀人不成?”
“咔擦!”
说话时,他体内汹涌的灵力更加暴动,压迫的身前的石阶都漫延出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那几个军尉和文官哪里敢和项德这个杀人无算的猛将对持?全部踉跄着后退,而后转身逃了。
枫儿和云妈扶着长歌站了起来,枫儿伸手拂去长歌嘴角的血迹,一点儿也不想她母亲那样悲伤,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遭遇,她现在只看着长歌,眼中全是关爱。
但长歌在乎!他一把推开枫儿,暴龙一样的站起来咆哮:“明面上把人休了,暗里却要纳妾,他二皇子算什么东西!”
“云家小子!”项德声音猛地提高,“他们已经走了!看你这么能吼,应该也没什么事了!这点修为你也配逞能?!”
长歌死死地攥着拳头,浑身都在颤抖,咬着牙狠狠道:“我早晚会杀了他们的!”
项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项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杀了邻国的皇子?”
“去他玛的皇子。”项德冷哼一声,“那个皇子本来就是个废人,根本不受待见!不然怎么会被遣到边境去做探子?”
“两国的国主根本就是借此机会来谋事。国主舍我项德来成全两国我毫无怨言,老子生死门都走了几十个来回了,还在乎这些东西?”
“这……”枫儿他母亲道,“老爷你不再做将军也好,本来我们也不希望你再做了……可是枫儿她。”
一说起枫儿,项德立刻又变得怒目圆瞪,一头黑发伴着灵力狂舞:“皇室的那个皇子!自从知道枫儿无法修炼之后就再也没有没有问过她一句话,整个皇室都嫌弃我的枫儿——枫儿有什么不好?他们难道指望枫儿修炼有成来撑起这个帝国嘛!”
“昭告天下休妻也就罢了,但居然还要私下里纳妾!说这是对我项家的补偿!老子现在真想活剐了那群杂种!”
枫儿她母亲只是擦泪不语,云长歌以及坐在地上,连牙齿都咬出了血,双拳已经捏的不能再紧。他浑身都在颤抖,真恨不得现在就一步冲到帝都去,一脚把皇城踩成渣!
毕竟他心里一直喜欢着枫儿啊,明明是身份高贵的将军之女,却一大早就等在山上给自己早餐和亲手缝的皮袄,一直在帮忙照顾自己的母亲却没有怨言,事事都迁就自己的枫儿,那些混账居然昭告天下说把他休了……
“长歌,我已经让人去烧水去,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再去给你买几件衣服。”枫儿蹲在长歌身边,声音温柔,把手伸到他面前想拉长歌起来。
看长歌并没有回应,枫儿又柔声呼唤道:“长歌。”
“啊,我,没事……我先去洗澡。”长歌低着头走了,但我们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心中种下了种子,他早晚会去帝都的,带着历练的血和殇!
水很热,但长歌的心是冷的。
“你已经在水里泡了一个小时了不想出去看看么?”
“长绝!”云长歌猛的抬头,就看见在对面阳光照不到的墙角那儿,长绝正双臂环抱看着自己。
长歌问他:“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长绝走到长歌面前,同时说道:“在这一个时辰里,留烟城的所有人都知道项家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上门讨债了……失去势力的将军府,可没有人商人再愿意亏钱巴结了。”
长歌一愣,突然双掌一拍木桶边缘,豁然从水里站起:“是不是那个姓东野的小子说的!”
长绝点点头:“至少我的确是看见他在酒楼和别人吃饭谈论,幸灾乐祸的人从来不少。”
“那个混账!”赤红的灵力飘荡在长歌四周,桶里的水沸腾般翻涌。
长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人们说的最多的,还是那个叫枫儿的丫头。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她对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触,坐在屋里看着你送给她的那枚玉佩。”
长绝似笑非笑的看着长歌,“你应该懂的,现在她已经不会嫁给那什么狗屁皇子了。而且在皇子娶那个邻国公主之前,还不能纳妾。”
他话一说完,就在长歌呆滞的目光中化作一道流光,穿出窗外、消散在阳光中了。
无奈的笑了笑,长歌继续躺进木桶里,把头转向另一边……来的会是谁呢?
来的竟然是枫儿!
从屋外透进来的阳光从她身后洒下,她柔顺的发丝在阳光下微微跳动,染上了淡淡的黄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