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破题
接连数月,花弄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日不出,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倪小小的那幅上联上。其实自从看到上联时,他就明白了结构,主要是拆合字联。联首的妙字,正是联尾的少女合字,而联首的人儿,正是联尾倪字的拆字。问题是,结构不难,而是要找出符合具有这种上联特点的拆合字来,那就困难了。而对出上联的关键,就是要找出具有拆合字功能的字来。花弄影本以为只要几天时间就可以对出上联,现在看来,就算他今科殿试高中,也不得不承认,对出这幅上联来是件困难的事。这样,那些江湖世家子弟,包括武当山的连化,对不出来,也就不足为怪。
花弄影在这幅上联上纠缠了一段时间,不是找不到具有拆合字功能的字,就算找到了,比如明,聪等字,对起来却不符合上联的意境。这样一来,竟搞得自己心烦意乱,心浮气躁。花弄影在房中数日不出,花家上下人人担心,尤其是花家的当家,花弄影的父亲。花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是担心儿子没有真才实学,而是担心儿子的身体状况。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麻烦。他弟兄四人,前面两位哥哥因与江湖怪客有仇,终身未娶,勤练武艺。四弟娶了老婆,无奈是个病秧子,常年药不离口,更谈不上生儿育女。这样,花弄影就成了花家的独苗。花甲对他道:“弄影啊,一时对不出来,也不要紧,何必把自己关在屋中,如此下去,不生病才怪呢。有道是心情舒畅,才会有灵感。何不出去走走,消遣一下,散散心中的闷气,说不定会有所得呢!”花弄影想道也是,点头应允。
这日,花弄影和几个家丁来到苏州城的康顺酒楼,要了几斤上好的状元红和牛肉。刚喝了几碗,便听有人道:“王二哥,你可知近来江湖中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姓王的道:“这当然,近来江湖中出大事了。”几个人围了过来,问道:“王二哥,你号称‘百事灵通’,江湖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的双眼。你倒说说,江湖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人拿起酒壶,喝了几口,道:“武当山青阳道长的长子连化三天前被人杀了,尸体昨日在太湖碧水潭被人发现。”一长胡子道:“连化的太极剑出神入化,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他杀了。”王二道:“杀他的人很不简单,一剑竟将连化的手腕经脉全部挑断。”另一人道:“最近江湖上接二连三发生凶杀案,不仅如此,快刀门少掌门于彦昨夜三更也被人用剑穿心而死。”“我想起来了。”一黄袍人突然大声叫了起来。众人道:“黄三兄弟,你想起了什么。”黄三道:“多亏朱义哥提醒了我,上月十五,伏魔派掌门的三公子谢英也被人所杀,死状跟前面所说的这些人一样。”长胡子道:“到底凶手意欲何为?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这些人跟他无冤无仇。如果凶手只是要扬名的话,也没必要得罪这么多名门正派,玩笑开大了。扬名的手段很多,不一定要靠杀人。”
花弄影听他们这么随意说,很是奇怪,想不到自己数月不出书房,江湖中竟发生了这么多事端来,真是匪夷所思。朱义道:“王二哥,这些事其实还算不得大事,还有比这些更大的事情呢!”李四道:“朱义兄弟,这都出了人命,难道还有比人命更重要的事情?”朱义道:“苏州花家的公子向江南第一美女提亲了,你们说这事大不大?”众人都吃了一惊,随即附和。花弄影想不到这些人居然谈到了自己,更想不到连自己向倪家提亲的事他们也知道。端详这些人,只见他们个个打扮异常,竟然没有一个认识。
长胡子道:“各位兄弟,我听说倪小小是无锡平远镖局倪荣的掌上明珠,江南第一美女啊。只是她脾气古怪,多少江湖子弟都被她拒绝,实在推脱不掉的,就出什么古怪上联来刁难对方。据说没人对得出,就连武当派的连化也栽在了上面。不知道那花弄影又是怎样的角色?”花弄影的几个家丁挤眉弄眼,花弄影向他们瞟了一眼,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李四道:“那花弄影听说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可以说是文武全才吧。家传的‘风影剑法’名躁江湖,他还是今科殿试高中八名呢!”花弄影听到他们夸奖自己,着实高兴,想到这几个无名的人居然也听说过自己的名头,高兴之外,更是高兴。
那黄袍人又是大叫:“各位兄弟,不好了,坏事了。”众人经他这么一喊,如坠云雾之中,长胡子急道:“黄三兄弟,又怎么了?什么坏事了?”朱义道:“各位哥哥,你们想,武当派的连化,快刀门少掌门于彦,伏魔派掌门的三公子谢英,生前不都是向倪小小提过亲吗,但这几个人都被人一剑穿心而死。”几人恍然大悟,王二哥道:“是的啊!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不但他们三人,太湖书院的南青云,烟柳门的古华,白莲教教主的大公子西门楚也都向倪小小提过亲,这些人也被人杀了,死状跟前面的一模一样。”朱义道:“这么说,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凡是向倪小小提过亲的,他都要杀。”长胡子道:“朱兄弟,照你这么说,那花弄影也是死路一条了。哈哈,真是痛快啊!”长胡子突然大笑起来,像头发怒的狮子,甚是可怕。王二哥道:“不错,的确令人痛快!当年花建安那匹夫把我们‘雪地四怪’打败,逼得我们发誓,让我们有生之年,不得踏入江浙半步,害得我们如此惨。”朱义道:“这些年来,每每想起这件事,我总是咬牙切齿,以此为平生奇耻大辱。如今让他们的一脉断了,真是大快人心,来,兄弟们,干一碗。”几人有说有笑,转眼间已喝了数碗。
花弄影听出他们原来是“雪地四怪”。这四人当年在雪影洞练邪功,略有小成,便在江湖中无恶不作,为首的叫“鹤发千岁”宫津村,想必是那长胡子了。其次是“散花镖”王师白,看来是那姓王的了。这四人如此嫉恨二伯父,必是作恶之时,撞上了二伯父,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花弄影倒是胸怀坦然,对他四人的言语毫不介意,他那几个家丁却哪里忍得住,其中有个叫李力的,平素就是个直性子,脾气异常火暴,吼道:“哪里来的四个混蛋,入口伤人?”
“雪地四怪”此时兴致正高,听得有人辱骂他们,很是生气,当下把手一挥,一个酒碗飞了过来。李力见状,硬是用双手把它接了下来,即使如此,他也后退了数步,碗里的酒溅了他一脸。李力满脸通红,对方却哈哈大笑,道:“哪里来的小贼,胆敢在此放肆?让你见识一下老子的厉害。”几支蝴蝶镖从天而降,正如散花一样,李力不知道如何招架。眼看他有生命危险,说是迟,那是快,花弄影使出里“风影剑法”中的“天女散花”一招,将那几只蝴蝶镖尽数打落。其他几个家丁见到这种情形,都替李力虚惊一场,总算是有惊无险。
花弄影道:“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出手如此狠毒?”王师白见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竟不费吹灰之力破了自己的“散花镖”,又惊又怒。惊的是,对方如此年轻,竟有如此好的剑法;怒的是,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散花镖”竟在瞬间被人给破了。宫津村道:“小子,花建安那老匹夫是你什么人?”他是“雪地四怪”的老大,也是他们中武功最好的一个。适才见花弄影破“散花镖”的剑法,好像在哪见过,突然之间觉得花建安的“无影剑法”跟他的似乎相似,但又有大大的不同。猜想花弄影定跟花建安有莫大的关系。其实他哪里知道花弄影的祖父,也就是花建安的父亲花镇杨当年把“风影剑法”传给了花建安,而花建安又在“风影剑法”的基础上创出了“无影剑法”,到了花弄影这一代,自然兼有上两代人剑法的长处。花弄影道:“我的二伯父。”
宫津村阴笑道:“很好,很好,原来你就是花弄影。当年花建安把我们弟兄四个逐出江浙,害得我们在江湖中没脸见人。今日冤家路窄,我们要把当年的仇恨放到你身上了。”说话间,面带杀气。花弄影只觉得一股杀气逼人,于不经意间已避开里宫津村的几记长拳。花弄影已深感对方功力深厚,好在自己剑法变化多端。宫津村的长拳越来越快,招招都攻向花弄影的要害。花弄影丝毫不敢懈怠,舞起“风影剑法”,千变万化,让对方琢磨不透,迫得他无法近身。百招过后,宫津村不免浮躁起来,这倒给了花弄影有机可趁的机会。花弄影使出“风影剑法”中精妙的一招,攻向宫津村的破绽,削去了对方的一片衣衫,两人都后退里几步。
宫津村道:“好啊,果然英雄出少年。”朱义道:“大哥,胜负未分,咱兄弟杀了这小子。”宫津村训斥道:“住口,‘雪地四怪’虽然无恶不作,但还知道脸面。以多欺少,要是传言出去,我们弟兄四个,以后在江湖中还怎么混。”王师白道:“大哥所言甚是,今日我们四个若是杀了他,岂不是让江湖中人笑话了。我们不杀他,自会有人杀他。”李力急不可耐,道:“我家公子,侠义有道,谁可杀他?”王师白道:“小子,你究竟何德何能,敢向江南第一美女倪小小提亲。连化已经被人杀了,你的性命也不远了。”
花弄影愤然道:“花某不才,自信可以对得出倪小小的上联;花某不勇,自信可以破得了江湖中的一连串血案。”“雪地四怪”放声大笑,道:“小子,你太大言不惭了,太大言了。”四人的笑声有如狮吼虎哮。花弄影听得四人嘲笑自己大言,心中不服,耳听他们连说大言,猛然间浑身略有颤动。大言,大言,我花弄影就是大言者,大言者,跟着也狂笑起来,笑声竟将“雪地四怪”的压了下去。他大声道:“大言者,大言者。”喜悦之情溢言表,得意间竟舞起了剑,剑气所指,竟将四怪眼前的茶杯,齐整整分为了八片。
“雪地四怪”大惊,暗道:幸亏刚才没与他相斗,否则只怕性命不保,“风影剑法”果然厉害。几个家丁莫名其妙,但见花弄影仰天笑个不停。花弄影仰天长啸,道:“我终于想通了,我可以对得出倪小小的上联了。”数月以来,他为了对得出倪小小的上联,苦思冥想始终不得。猛然听了四怪之言,灵感顿悟,想到了下联。这样,长期积聚在心中的苦闷瞬间得到了宣泄,这才放声大笑,心中着实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