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沉稳凝定的呼吸声,还有一种陌生男子独特的味道,让人心旌摇曳,胸如鹿撞。到现在这地步,海棠只得把心一横,双手紧紧攥着胸前的佩玉,闭目等待着心底最恐惧同时也隐隐期待的那一刻的到来。
什么也没发生!没有想象中粗暴,也没有期待中的温柔,甚至都没有掀起自己的盖头。足足有盏茶功夫,身边人没有任何动静。海棠微感失望,那种慷慨就义视死如归的心气儿渐渐就淡了。原有的那种大小姐颐指气使的小性儿渐渐就冒出头来,听远处樵楼的更鼓已在敲二更。海棠再忍不住,隔着盖头试探着叫了声:“哎!把头上这劳什子给我摘了,都快把我给闷‘老’了。”
大喜的日子不能说“死”,海棠只能照媒婆教的用个“老”字代替。身边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笨手笨脚伸手来揭盖头,却被海棠抬手挡住,只听她半嗔半羞地说了声:“用秤杆。”
海棠婚礼前听媒婆说过,要用秤杆揭开盖头才吉利,具体是个什么讲究却不记得了,婚礼过程中的那些讲究也实在太多了些。不过一向不怎么拘泥小节的她,此刻到特注意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哪位神灵,会使自己这天上掉下来的惊喜事儿有什么差池,更怕这意外得来的幸福不能天长地久。
身边人小心翼翼地用秤杆把大红盖头缓缓挑开。盖头甫揭,海棠忙垂下头,本能地避开对方的目光。桌上的红烛已燃了大半,红红的火苗儿不规则地跳跃着,正像海棠此刻的心。
新郎官对着明艳不可方物的新娘子不禁呆了呆,大约是没想到海棠会如此美艳清纯。好半晌,才涩着嗓子呐呐地说了句:“夫人,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你叫我什么呢?”海棠羞怯中半嗔半喜地质问了一句。新郎官又是一呆,傻傻地反问了一句:“我叫你什么?”
“我记得小时候我叫你梦遥哥哥,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叫我什么来着?”新郎的木讷和害羞,让秋海棠紧张的心情平静了不少,这才敢偷眼打量面前这个魂牵梦绕了许多年的表哥。只见他那红润英俊的面容,就是近在咫尺也看不到一丝瑕疵,只是他的眼光有些躲闪,举止也有些失常,似乎比同样是第一次进洞房的新娘子还要害羞,不过这让海棠心情更为放松,乘这当儿好整以暇地把沉重的凤冠取下来,在桌上小心地搁好。
“我••••••我是叫你海棠妹妹吧?”他不敢肯定地呐呐问道。海棠闻言微感失望,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来,你已经不记得了。”
新郎官面色微变,似乎更加手足无措,秋海棠见状不禁调皮地眨眨眼,促狭地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如果你想不起来,今晚就只能睡地上。”说完海棠脸上蓦地飞起灿烂红霞,人也羞得赶紧躲进绣帐,和衣钻入锦被之中。
半晌不见新郎跟着钻进来,海棠有些奇怪地隔着帐子望去。只见表哥已坐回桌旁,正对着跳跃的灯花发楞,似乎在冥思苦想什么为难事儿。海棠等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悄声喊道:“哎!我方才只是随便说说,你不必当真,若真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吧。”
新郎官没有回头,只低声答道:“夫人早些歇息吧,我••••••我再坐坐。”
海棠无可奈何地缩回头,少女固有的矜持使她下定决心不再搭理这个傻表哥。人也歪在床头幽幽地想:表哥比小时候更为帅气,可也比那时无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