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戍四年。
二月新年里,常府主府一家子聚在一块儿吃团圆饭。
偌大一张圆桌子几乎占了半个花厅。进进出出端菜的下人更是忙碌的脚步不停。
坐正东位置的自然是常家的老爷,右手边的是大夫人,常老爷的原配。自左手边数起便是其他七位侧室,全府上下也按着顺序叫下来,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六夫人,七夫人、八夫人。
常老爷如今已有五十来岁,因发家发的早,风流成性。
在京城、江南、漠北的别院里还养着三个小妾。
这些个夫人、小妾都是记入宗谱里的,说不上名儿的养在外头的女人可就不止这个数了。
常老爷膝下子嗣多到他记不清楚每人的岁数。
挽歌的娘亲郭氏按着入府顺序来本该是大夫人,因是常老爷的贴身使唤丫鬟,身份低微,后来有了孩子,才在老夫人的命令下扶为二夫人。
但也因出身卑贱,如今更是年老色衰,不得常老爷欢喜。
挽歌与郭氏生活在常府的十六年里,大夫人不喜郭氏,更不喜她,克扣她们娘俩的月例银子不说,连入冬后添置冬衣、被褥都不肯拿出一分钱来。
这十六年中的辛酸,也只有熬着吞进肚子里。
往常过年时,常老爷不是去江南别院就是漠北别院,甚少来京城主府。
常年不得见着老爷的诸位夫人恨不得在头上插满花簪,衣服上绣满金丝银线,好叫老爷看上一眼。
养在京城主府里的子女共有八位,年纪最大的是大小姐琳琅,挽歌排行第二,两人就差了几个月。最小的仍裹在襁褓里嗷嗷待哺,生母是去年年中进门的八夫人宋氏,比起挽歌才大上两岁,眼下老爷疼的紧。
常老爷将目光从脸颊微红、胸脯饱满的八夫人宋氏身上挪开,不经意扫到挽歌,开口道:“挽歌,过了年可有十五了?”
挽歌放下筷子,答了声:“过了年女儿十六。”
常老爷微晒,想到最近他疼爱的宋氏只比挽歌年长两岁。
主母罗氏将常老爷的神情收入眼底,朝着他笑道:“十六岁是个大姑娘了,是该准备着亲事了。老爷您说呢?”
主母罗氏也已四十有二,即便平日保养精细,眼角亦是有遮不住的苍老之态。
好在罗氏的姐姐是当今太后跟前的红人,娘家又殷实,常老爷对这位原配妻子虽早无男女感情可言,但仍敬着她。
此时罗氏开口提了挽歌的亲事,他粗想觉着是该将给挽歌找个婆家了:“出了年就准备着罢,你常往来的各府里总有一两个适婚的孩子,先让媒人誊了挽歌的生辰八字去瞧瞧。明年可是个好年啊。”
暖气熏得脸颊红润的八夫人腻着声道:“可不是嘛,瞧今儿这雪下得,瑞雪兆丰年。”
心尖尖儿上喜欢着的人说什么都是暖心窝子的话,那腻歪的声音听的常老爷耳根子都软了,宋氏那鲜活娇嫩的脸上擎着笑意,像是搔在他心头一样。
一会儿,又直直看着她的脸移不开神。
才提了几句的婚事就被草草撂下。
挽歌垂着头没有说话。
她过了年虚岁才16,到今年四月她才实打实满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