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日下午,太后与皇上带领宫中有地位的嫔妃与所有皇子公主到崇德殿祈福祭祖过后,各人就散了忙起来。晚上的年夜饭还是在坤宁宫举行,此时两位皇贵妃与蓝妃正在坤宁宫帮皇后布置晚宴,忙得不可开交,其余各宫则忙着在自己的宫里张灯结彩、帖红挂绿,整个皇宫忙而喜庆。
直到皇宫每一个角落的宫灯全部点起,皇上才扶着太后步入坤宁宫的殿门,众人全跪下,向皇上与太后请安、贺喜后,年夜饭才正式开始。众人伴着皇上与太后说说笑笑,场面好不热闹,唯有纯嫔席间偷偷退了出来,走到坤宁宫的院里,一人坐在石凳上发呆。没有了思佳的日子,她只觉着自己是如此的孤单无助,虽说皇上也让她连晋了几级,后宫中的人都以为她走运,又被皇上复宠了,然而她心里的苦又是谁人能知的?皇上自那夜后,就再没跨进过卓颜宫一步,如今他的心里满是对吴贵妃的深情厚意,怕是怜顺仪此时在他脑海中也已不存在了吧,可怜怜妹妹一人呆在那清冷的山上,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有谁会想到她是怎么过的?
想到这里,她重重地叹息了声,对着五台山的位置,默默祈祷。康煜出来时,正好听到她那一声叹息,遂也跟着叹了一声;纯嫔听到声响,马上转头,一看是皇上,慌了神,马上跪了说:“请皇上恕罪,嫔妾不胜酒力,因此才出来吹吹风!”
“吹个风也能发出如此重的感叹?纯儿啊,朕知道,你是念着怜顺仪了,是吗?”
“皇上,嫔妾...嫔妾只是一时感触,所以才...”
康煜走到她身边,脱下身上的披肩披在她身上,说:“朕懂的,其实朕何尝不想她,今夜是团圆夜,朕的家人全在里面用团圆饭,却独独少了她,朕心中的痛不比你少啊!只是她如今已恼了朕,不愿再原谅朕了,其实这本来是她做错的事,可她偏偏让朕觉得这又是朕冤了她,朕也只得让她独自好好想想,等过段日子再去接她回来吧!”
纯嫔跪了,说:“谢皇上!”
康煜扶起她,说:“外面天冷,我们也出来得久了,回去吧,免得让她们扫兴!”两人这才往里走去。
而此时的五台山却异常的热闹,一大早思佳主仆们就与庵里的沙弥尼们忙开了。到了晚上已张罗出一桌桌的美味素食,因为庵里并不会全部到一起用团圆饭,因此思佳就与映雪她们逐一为各位师太送去小福子为她们准备的素食.各师太皆感念娘娘的恩惠,也夸小福子的厨艺了得,思佳手上拿着素食,挨个房的分发,这时她走到一间房门口时停住了,只听里面传来一阵阵木鱼声,似乎还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出于好奇,思佳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只听她念道:“愿佛祖保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千岁,祈求佛祖庇佑皇室众人平安,愿我大靖五谷丰登,风调雨顺,阿弥陀佛!”
思佳觉着奇怪,想这佛门中人也这般地牵挂皇帝与万民?不是说四大皆空吗?可她的声音里为何能听出那么多的放不下?
她到底是谁?边想边敲了门,问:“师太,我是来送年夜饭的!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的声音一下停了,过了一会,才传出:“进来吧!”
思佳推了门进去。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眼前的妇人与太后一般年纪,虽是身着青衣,但还是掩不了一身的贵气,细看才觉得似是有些面熟,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自己来这座庵里也有段日子了,却是从未见过这位师太!妇人见思佳猛盯着自己看,轻轻咳嗽了声,问:“施主,贫尼慧清,以前似是没见过施主,敢问施主是?”
“哦,我只是上山来祈福的香客,师太没见过我不足为奇!”
思佳一边回答一边将手上的素食摆在房里的小桌上。慧清对她为何过年还待在山上虽有疑问,但也不愿多问,就双手合十,说道:“如此就有劳施主了,阿弥陀佛!”思佳也没在意,还了礼后就退了出来。
待将饭食在每一位师太那里送齐后,思佳才与映雪他们围在一起用年夜饭,众人尽量不提皇宫,只是说着这山上的好处,说说笑笑间一顿饭也吃完了。思佳就说要到外面走走,映雪见天色这么晚了,就说道:“主子,此时已晚,还是待明日吧!”
“不碍事的,我又不走远,只是在这附近而已,放心吧!”然后就独自走了出去。
一阵寒风迎面吹来,让思佳有了一丝寒意,她紧了紧衣裳,还是摸着黑往外走了一段路,此时山上静得可怕,一片黑灯瞎火,思佳站在暗处,只觉得心中压抑异常。她想起了同样在祈连山上的师父师兄师姐们,自她来了这里才知道,原来这些沙弥尼们都是按到庵里时间先后来排辈分的,可自己在祈连山上时,却是按年龄排的辈分,所以不管后来师父收了多少弟子,自己始终是小师妹,始终是被众人疼在手心的人,回到麒麟家中,那更是不必说了,众人都包容她、爱护她、疼她、宠她;可是如今呢?想到这里,她又流了泪,不明白为何到了自己所爱的人身边,为何就有那么多人来加害她,可自己所爱的人又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呢?她是皇上,万民敬仰的皇上,不但保护不了自己,还帮着害自己的人来对付自己。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烁黄金,使君生别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塘上行)
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小声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