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得胜归朝,皇宫内外,朝廷上下无不欢腾。赵竹心虽从小混迹江湖,各种场面她都司空见惯,可皇宫不比外头,即令是她这一帮之主到了这里,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姬尔安一回宫又要安排庆功宴,又要召集群臣,还得接见各宫娘娘,忙得分不开身。他见赵竹心脸色有些泛白,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赵竹心摇了摇头,可脸色依然很难看。姬尔安侧头吩咐唐仲:“带赵姑娘去凤和宫歇息,你留在那照顾她。”
唐仲领了吩咐,带赵竹心先行离开。离了人群,赵竹心才略觉畅快,“唐二哥,我们这是去哪?”
唐仲也一反在宫外的亲密态度,变得恭恭敬敬,“回姑娘,皇上怕您不适应,吩咐我带您去凤和宫休息。”听到“凤和宫”三个字,心上一颤,她知道那是姐姐生前住过的地方。
凤和宫里面没有过多的陈设,只有几株凋谢的兰花,虽然其时已是初春,但赵竹心似乎还是感受到了姐姐当初所说的寒冷,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竟忍不住有些害怕,叫了声:“唐二哥。”
唐仲微笑道:“以后在宫里,姑娘是主子,可不能再这么叫我了,直接称名字就好。还有,也不能直接称皇上的名字,让人听了,难免贻人口实。”
赵竹心默默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又问:“尔……皇上什么时候过来?”
唐仲回道:“皇上处理完事情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一路上风尘仆仆,姑娘先休息一下,我叫人帮姑娘沐浴更衣。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
转眼已经入夜,赵竹心还是一个人待在凤和宫里,她又问了唐仲两次姬尔安什么时候会过来,可答案都是一样。
直近子时,姬尔安才带着浑身酒气来到凤和宫。赵竹心和衣躺在床上,并未睡着,姬尔安刚一靠近,她就翻身坐起。
“怎么还没睡啊?”姬尔安帮她拢了拢碎发。
赵竹心低下头,微微嘟着嘴,说道:“这床不舒服,睡不着。”
姬尔安笑道:“你居然嫌宫里的床不舒服?”
赵竹心赌气道:“就是宫里的床才不舒服,睡不惯,我索性还是睡地上吧。”说着就真的坐到了地上。
姬尔安挨着她坐下,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要睡地上,我只好陪你了。”他伸着懒腰躺下。
“你……”赵竹心站起身,说道:“我才不要睡在你身边。”
姬尔安慢悠悠地起身,从后面轻轻抱住赵竹心,在她耳边说道:“你只能睡在我身边。我知道进了宫你会很不习惯,放心吧,以后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等这么久的。”他缓缓转过赵竹心的身子,点了她鼻尖一下,笑道:“不许跟我赌气了。”
赵竹心歪着头说道:“谁跟你赌气啊,谁稀罕。”
“不稀罕吗?”姬尔安斜着嘴角,一脸的不怀好意。
赵竹心侧开一步,背着手摇头道:“不——稀——罕。”她嘴角得意的笑还未扬起,突然被姬尔安抱起,吓了她一跳,“你干什么?”
姬尔安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笑道:“上次被你躲过,这次你逃不掉了。”他灼热的气息令赵竹心不禁将身子缩起,她虽有率领群丐穿越沙场的勇气,此刻却想一只受惊的麻雀。而对方一句柔声“别怕”之后,是霸道而缱绻的爱。
第二天赵竹心醒来的时候,姬尔安已经离开。宫女来伺候她梳妆打扮,说是皇下了早朝立刻就会过来。
“早朝?”赵竹心一把抓住小宫女的手腕,“那他们是不是在商量如何处置庞将军的事?”
小宫女并未因她的奇异举动而慌神,而是反手握住她,说道:“这朝堂上的事,奴婢怎敢过问呢?眼看就到退朝的时辰了,姑娘别急,估计皇上很快就会过来了。”
赵竹心哪能不急,她推开宫女,匆匆向外跑出,才到门口便撞上了姬尔安,姬尔安扶着她,笑问:“这是急着去哪啊?分开这一会儿也不行吗?”
“你打算如何处置庞离?”赵竹心哪有心思跟他玩笑,庞将军犯的诛九族的大罪,庞离自然会受牵连。
姬尔安将她拉近去,说道:“庞拓犯的是谋反的大罪,你说我改如何处置?”
“可……”赵竹心咬了咬嘴唇,“庞离是无辜的,他从未参与到他父兄的行动中去,甚至他还曾保护过皇上,难道不能对他从轻发落吗?”
姬尔安深深叹口气道:“国法和人情本就是两回事。”
“他从未有过害你之心,而且还不止一次救过我,难道你就不能救他吗?”赵竹心似乎明白姬尔安说的“国法难容”,可她还是不能接受。
“尔安,求你了,放庞离一条生路。”她含泪轻轻浅笑,“我知道,只要你想救他,就一定有办法。”
姬尔安看着她对自己充满信任的眼神,不忍再与她争辩,轻轻抚着她的头说道:“都交给我吧,你别再操心这些事。总之,我答应你庞离不会死。明日就册封你为贵人,以后委屈你要按宫里的习惯过日子,这些规矩连我也要遵守,你就是我皇后最佳人选,可也只能先封你为贵人。”
赵竹心嫣然笑道:“我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姬尔安拉过她的手,“你记得,凡事不可锋芒太露,宫里不比外面,你要处处小心。”
“你还担心我啊?那么多掌门帮主都斗不过,你这里难道比江湖还可怕吗?”她环住姬尔安的脖子,笑道:“何况……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到了第二天,赵竹心就知道了,皇宫真的比江湖可怕。而且在江湖中,她对许多人都很熟悉,知己知彼。现在到了宫里,她就像鱼儿离开了水。
还有一件事,也是她进了宫以后才知道的,就是翻牌子。姬尔安要来她这里就要翻她的牌子,可是连续几天都是翻她的牌子,连太监都会多嘴劝一句的。为了不让赵竹心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只能让她独守空房。
姬尔安知道赵竹心跟唐季谈得来,因此安排唐季做凤和宫的侍卫。
“唐四哥……”赵竹心进宫已有些日子,可有的称呼还是改不过来,这声“唐四哥”叫得唐季直摇手。
赵竹心不耐烦道:“哎呀,知道了,不叫了。我来宫里这么长时间,还没仔细看看呢,整天待在凤和宫闷死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想散心没问题,可是你可要听我的话,别坏了规矩让人抓了把柄。”唐季再三叮嘱着,就怕她闯祸。
赵竹心也满口答应了,但是心中却在不耐烦,想着:什么鬼地方,破规矩,本姑娘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啊。
此时正值初春,花园里的柳树才都冒出绿芽,一排排嫩绿荡漾在春风里,这时候的柳树是赵竹心最喜欢的。这些日子,富丽堂皇的宫殿已令赵竹心眼花缭乱,她没想到宫里的自然景色也是这么美。
一边走,唐季一边给赵竹心介绍宫里的环境。
突然赵竹心拉了拉唐季的衣角,笑道:“唐四哥……”唐季立刻对她使了个眼色,赵竹心不耐烦道:“哎呀,我改不过来嘛,就叫你唐四哥怎么了?反正这里也没人听见。我们来赛赛轻功怎么样?”
唐季赶紧抱拳说道:“我的大帮主,这里可是皇宫,哪容得你胡闹啊?”
赵竹心撅起嘴,一脸可怜相,央道:“就一会儿,这大晌午的,别人都睡午觉呢,不会被发现的。你不是怕输给我吧?”
唐季背过她,坚决摇头,“不行。”
“本来还指望在宫里有你唐季照应我,我就不会那么孤单。皇上每天都忙于国事,我在这什么都不熟悉……”她越说越可怜,唐季忍不住会回头去看她,她却连忙别过身子,肩膀不住颤动,竟似哭了。
唐季忙劝道:“我也知你现在不适应,好比被关在笼子里的雀儿。可是宫里人多嘴杂,要是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只怕连皇上也不好为你说话。哎呀,我求你了,你别哭行吗?”
“行啊。”赵竹心忽然转身,笑颜如花,哪是在哭。
唐季指着他,低声嗔道:“好啊你,耍我!”
赵竹心笑道:“日子这么闷,当然要找找乐子了。”说着顺手扯下唐季腰间的玉佩,人已跑出两丈远,手中摇着玉佩说道:“抓住我就把玉佩还你,还让你报仇。”她咯咯娇笑,展开轻功,人已奔出老远。
唐季急的赶紧喊道:“别闹了。”只好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这里的宫人越聚越多,她们哪见过这等景象,两个人竟能踏花而行。而且新册封的这位媗贵人竟敢这么放肆大胆的在御花园大笑。
赵竹心还不觉怎样,唐季一见惹来了这么多人,赶紧停下,喊道:“媗贵人轻功无双,奴才甘拜下风。”
赵竹心听了反转回来,轻轻落地,抱怨道:“没意思。”便把玉佩还给了唐季。
这时听到一阵拍掌声,有人赞道:“真是精彩。”跟着一众宫人齐声道:“参见齐妃娘娘。”
赵竹心偷偷向唐季吐了吐舌头,回身参见齐妃。齐妃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问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逛花园啊。”赵竹心脱口而出。
齐妃笑道:“逛花园竟有这般逛法吗?”她忽然敛起笑容,斥道:“是不是仗着皇上宠你,你就无法无天,眼里没了规矩?”
唐季正在想办法解围,没想到赵竹心乖乖低头认错:“竹心刚刚进宫不懂规矩,还请齐妃姐姐教教妹妹。”
齐妃冷笑道:“是该好好教教,素兰,去帮本宫好好教教媗贵人。”一个宫人上前答话:“是。”她正走向赵竹心,忽听一人说道:“等一下。”
众人回头,见皇后正朝这里走来,大家齐齐参拜。皇后眼也不抬一下,走到旁边的石凳旁坐下,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六宫之主究竟是谁?”
齐妃讪讪答道:“当然是皇后娘娘。”
皇后边欣赏自己的指甲,边说:“既是如此,那管教后宫嫔妃的事,何劳妹妹你替本宫操心?”
齐妃勉强说道;“实在是媗贵人太不像话了,刚刚竟和唐侍卫两人在御花园追逐。还惹得众人观看,妹妹是看不下去,才想着替姐姐管教她。”
皇后眼皮微抬,不问赵竹心,却问唐季:“唐季,没冤说了你吧?”
唐季道:“是,奴才甘愿领罪。”
“好。”皇后挥了挥右手,“自己下去领板子吧。”
赵竹心忙栏道:“等等,皇后娘娘,是我要他这么做的,还请皇后饶过唐侍卫。”
皇后缓缓站起,笑着拉了赵竹心的手,说道:“妹妹你刚进宫,很多规矩都不懂。不过你放心,以后呢,本宫自会派人教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时候强出头,不是救人是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