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一起,最先遭殃的还是百姓。这也是姬尔安最担心的,他本想若能不开战就将事情解决是最好的,可他也知道这并不太可能。庞拓身为大将军,执掌兵权多年,多次成功驱除外虏,早有功高盖主之势。就算他不反叛,姬尔安也绝不会再容他的势力日渐壮大,原本他不敢贸然出手,是因为自己没有一支精良的部队与之战斗,当他考察过千丁卫的实力之后,他知道时机到了。
千丁卫是姬尔安的父亲秘密训练的部队,原本姬尔安也不知道。但当他发现庞拓气焰日渐嚣张之时,忽然想到父亲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若将来有人图谋不轨,记得到御书房匾额之后去找办法。但若天下太平便不用管它。”
姬尔安在匾额后面发现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一封信和一个虎符。信上提到了千丁卫,并说只有姬尔安本人亲自带着虎符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才会帮他调动千丁卫,上面说明了约见的方法。
去海宁,当然不是为了观潮,而是为了调动千丁卫。
他出宫前,先向自己的姑母姬夫人写信求助,令表哥姬无花进宫以作掩饰,自己才放心出宫。姬无花尽量托病避免上朝,加上他与姬尔安本就有几分相像,因此倒也没人发现。可当庞拓从曲长秋那里得知丐帮大会有人蓄意捣乱,又听他描述那人身形长相,他便怀疑姬尔安根本不在宫中,也是他太急躁冒进,居然率领群臣欲闯进皇上寝宫。
这些人刚到寝宫外的石阶下面,就看见姬无花已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姬无花怒喝群臣,群臣吓得头也不敢抬。姬无花怕路出马脚,却也不敢多说话,之后由皇帝的贴身太监代为传旨。无非说些,什么龙体欠安,群臣关心也属常理,朕且不追究。但若有人心怀叵测,也绝不姑息。
群臣一听皇上不追究此事,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赶紧都乖乖的回家去了。这次事件之后,庞拓也知道是自己太急躁了些,索性待在家里养精蓄锐,也不愿再多做周旋。当一切安排妥当,他立刻南下调兵反叛。
如今战事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双方各有损失。庞拓胜在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姬尔安胜在计策谋略,总能出奇制胜,但毕竟实战经验不足。也不知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
另一边,还在病中的赵竹心已经可以下床,身体也渐渐恢复,只是还未根治,需要继续调理。唐季把这一消息报告给姬尔安,也总算能令他专心指挥战事。
赵竹心身上的病虽然见好,可是始终郁郁不乐,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还好有东方琴每天陪着她,东方琴就是那位帮她医病的少女,只是她的话也不多,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居然可以整天都不讲一句话。唐季都快被这两个人闷死了。
这一天,又飘起了小雪,赵竹心和东方琴围坐在火盆旁,唐季来找她们出去赏雪,可是两人谁也不愿出去,唐季只好悻悻然离开。
“待你痊愈之后,可愿跟他去?”唐季刚关了门出去,东方琴问道。
赵竹心轻轻摇了摇头。
东方琴又问:“那你为何不让他走?我看他在这待的实在无趣。”
赵竹心道:“他不会走的,除非带上我。他们兄弟从不肯违抗他的命令。”
屋子里又恢复宁静,仿佛连雪落的声音也能听到。东方琴拿了本医书,独自看着,赵竹心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为什么救我?”赵竹心盯着火盆里烧红的炭,好像自言自语。
东方琴也仍然在看着医书,说道:“我不是在救你,只是在医病。”
赵竹心将目光移到东方琴那里,“有什么区别?”
东方琴道:“我一身医术是师父所教,她传我医术前,对我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医病不医人’。”听到这五个字,赵竹心眼中终于有了变化,听东方琴继续道:“只因师父她老人家当年救过一个人,那人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在师父为他医治期间,他总是说些话逗师父开心,两个人本来相处的很愉快。可是师父跟我说,那人是她这辈子最不该救的人,因为他惹师父一生伤心。若非当初师父的好友来求她救那个人,师父也不会救。因此师父说,以后决不可因为某个人而救人,只可以因为某种我想治的病症而去医病,行医期间也莫要与人多交谈。”
赵竹心心想:“这位前辈的想法也未免太奇怪了些。不过想必是那人太令她伤心,人在伤心是做出的决定总有些奇怪的。”
“其实,我与你之前也曾见过。”东方琴说:“长安城外的山上,我见你时,你已昏倒,有位公子陪着你。”
赵竹心道;“原来你就是庞离说的那个采药姑娘。”
“嗯,当时那位公子求我救你,我不肯,只因那是他开口求我的。现在我又肯医治你,是因我想治你这病症。”
赵竹心问道:“那你为何又肯跟我说这么多呢?”
东方琴放下医书,沉吟片刻,回答道:“我也不知。”
正说话间,听到门外王虚元说道;“姑娘,高长老和韩长老来看你了。”赵竹心本不愿见人,可高、韩两位长老却不能不见。
高、韩两位长老上次来的时候,赵竹心还不能下床,如今见她身子大好,很是高兴。赵竹心微笑着,感谢他们二人的关心,“多谢两位费心,还专程来看望我。”
高长老笑道:“姑娘客气了,跟这几年姑娘为丐帮的付出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就盼着姑娘身子快点好起来,丐帮上下才能安心。”韩长老也在一旁应和着。
赵竹心看出他们此行绝非单纯的来探病,于是说道;“二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高、韩二人对视一眼,又都瞧了瞧旁边的王虚元。高长老这才说道:“本来姑娘在病中,我等不该来打扰,也不该来开这个口。可是现在丐帮历经大劫,元气有损,这又是大家伙的心愿,我们也只好为众弟子请命了。”
赵竹心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请姑娘接打狗棒,执掌丐帮。”
赵竹心万料不到,他们要说的事,竟是让自己做丐帮帮主。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我一介女流,而且连一点功夫都不会,哪有那个本事,哪有资格?”
韩长老是个真性情,听了赵竹心这话抢着说道:“姑娘不可过谦,你小小年纪就能骗得曲长秋,他虽知你身份却不杀你,还让你留在丐帮,这本事就不小了。还有,我们听王舵主说,四年来你秘密筹划的这些事,哪一件容易了?”
四年前,赵竹心才十三岁,居然敢带着心智不全的赵一平主动出现在仇人面前,与其谈判,实在是胆识不小。她跟曲长秋说,就算老帮主死了,也未必就是他来接任,若想稳稳的将权力攥在手里,就要名正言顺。于是提议,让自己做个傀儡帮主,事事可以听曲长秋的安排,并将打狗棒交给他,自己却将补丁布留着。曲长秋心想,不错,还可借此巩固自己在帮中地位,到时候名正言顺才好。而且开始的时候,她也的确很听话,曲长秋又何乐不为呢?
王虚元插口道:“是啊,原以为是有个一心帮主在后面教着姑娘,哪知‘一心’帮主就是姑娘。这帮主姑娘原来当得,现在自然也当得。”
“帮中并非无人,高长老、韩长老两位都可担当此任。几位何苦又来找我?”赵竹心正是心灰意冷之际,哪里有心思接管丐帮?
高长老说道:“老帮主去世后,我们都不接任,就是怕帮中内乱,没想到这事还是发生了。老朽和韩长老现在虽是吸取了教训,但手下弟子心里早有所向,选谁都不免麻烦。姑娘却不同,而且现在兄弟们对姑娘是口服心服,都同意让姑娘继续做这个帮主。况且当初老帮主和夫人临终不也嘱咐姑娘要光大丐帮?如今姑娘事情做到一半就想撒手,怎么对得起他们二位啊?”
高长老将老帮主和夫人搬了出来,赵竹心实在无从争辩,见她脸露难色,高长老、韩长老和王虚元三人同时跪倒。赵竹心吓了一跳,忙去扶着,问道:“几位这是做什么?”
三人同声说道:“请姑娘接管丐帮。”
赵竹心凝眉说道:“你们何苦来难为我呢?”三人跪在那里动也不动,话也不说,赵竹心没办法,只好答应。
又过了一个月,赵竹心故技重施,将唐季迷晕,随着丐帮弟子一起北上,返回总舵。东方琴没有跟着她一起去,只留下一本书给她,告诉她按照上面的方法做,她的身体不仅可以痊愈,而且会比从前更好。
北上的一路,赵竹心看到战火连连,百姓流离失所,不免恻然,但也始终不置一词。
回到河北,她常会忆起去海宁这一路。虽然那时每天担心自己会不会在还没有揭穿曲长秋的时候,就一命呜呼,虽然那时知道姐姐已不在人世,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生命全无依靠,也许那时她还能依靠宁静的死亡,可现在她连死亡都不能依托。每天只是机械的处理着丐帮的事务和翻看东方琴留下的那本书。
这****闲来无事,信步走着,突然听见一人唤道:“赵姑娘。”
赵竹心茫然回过头,失去光彩许久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讶异。因为她发现眼前之人居然是庞离。
庞离也讶然道;“真的是你?你的毒可解了?”他见了面首先关心的还是她。
赵竹心嫣然一笑,回答道:“嗯,解了。”
她不愿庞离看出自己不开心,开玩笑道:“怎么你又放着你的将军公子不做,出来跑江湖啊?”
庞离愁容顿现,叹气道:“现在到处兵荒马乱,想必你也不会不知。我爹他……”
“我已知道姬尔安就是当今圣上,庞将军起兵谋反,你在中间实在为难。”赵竹心替他把话说下去。
庞离道:“我已多次劝谏父亲,可他始终不听。我既不能看着父亲伤害皇上,更不能背叛父亲去帮皇上,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只好选择逃避。谁知我这一路又见百姓受苦,想起这些都是因我父亲而造成的,我实在……”
赵竹心开始愣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哎,管他呢。让他们去争他们的江山,谁输谁赢都无所谓,我们且自逍遥,就当不曾与他们相识过,当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样?天地之间只你我二人同行,去感受山间清风,欣赏江上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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