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竹心挨在姬尔安身边,自己的手被他厚实有力的手掌握着,一颗心竟“砰砰”跳个不停。正在这时姬尔安问她:“你听来人大概有多少?”赵竹心这才定了定心神,仔细听了听,说道:“好像只有一人一骑。”
姬尔安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身子稍稍向前将赵竹心挡在身后。赵竹心悄悄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姬尔安并未发觉,因为那一人一骑转眼已奔到眼前。马虽跑得很快,但姬尔安还是看清了马上的人,“唐叔。”他刚说出这个名字,马已从眼前奔过。
此时赵竹心已窜了出去,几个起落已几乎与那匹马齐头并进,“唐三哥请留步。”
马儿一声嘶吼,立在当地。赵竹心忍不住赞道:“好骑术!”
唐叔纵身下马,他一看见不远处的姬尔安,便立刻跑去请安。
“起来吧。”姬尔安又立刻变成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公子你受伤了?”唐叔的目光停在赵竹心脸上。
姬尔安道:“不关她的事。你怎么在这?”
“四弟飞鸽传书说,公子有任务交给他,担心公子身边没人照看,我便赶来了。刚刚在路上遇见庞公子和赵少侠,就先带他们进城休息。并沿路给公子留了记号。”
姬尔安道:“原来他们是让你带走的。奇怪,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你留下的标记啊。”
赵竹心道:“他们没事就好,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你的伤吧。”
于是,唐叔将马牵过来,扶姬尔安上马。本来姬尔安让赵竹心与他共乘一骑,不过赵竹心坚决不肯,只好作罢。
到了庞离他们的落脚处,唐叔赶紧帮姬尔安处理伤口。赵竹心不肯留在屋里,于是赵一平陪她在外面等着。
赵竹心看着赵一平,面带怒容,说道:“不是叫你不要跑得远了,你怎么又不听话?”
赵一平一脸委屈:“可是那个姓唐的公子要我们先到这里休息,庞公子又说他是好人,我……我以后都不听他们的,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你别生气。”
赵竹心轻轻叹气道:“平哥哥,你要自己学会判断,不要总是听别人的。如果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啊?你不是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吗?”赵一平疑惑地问。
赵竹心幽幽叹道:“我本来答应过姑姑,会照顾你一辈子。可是……”可是人有时候身不由己,我已身中剧毒,不久于人世,还如何照顾你?况且连姐姐也离开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只盼在我有生之日,肃清丐帮叛党,让你得有所依,便也不辜负姑姑再生之恩情。
她心里这些话当然不能告诉赵一平,淡淡一笑,说道:“可是平哥哥也要照顾我啊,所以你一定要学会自己处理事情,不能总是依赖别人。”
赵一平笑道:“对,我还要照顾竹心妹妹,照顾你一辈子,我们谁都不离开谁。”
赵竹心已感到一股暖流冲向眼眶,她强忍住眼泪,笑道:“嗯,谁也不离开谁。”
门外赵竹心他们正准备各自回房休息,突然听到屋内一声大喝:“什么叫没了!啊?”赵竹心不禁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跑回去,推开了门。她看见姬尔安赤脚站在地上,双手抓着唐叔的衣襟,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
唐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劝道:“公子冷静,小心伤口。”
“是谁允许别人动她的?我不是说过,她的事等我回去再处理,谁敢动她?”姬尔安喝问着。
赵竹心从未见过他这样,她见过的姬尔安始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始终那么沉着冷静,似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惊慌,令他发怒。可现在姬尔安的样子简直令她害怕,她被惊在当地,一动不动。庞离却已发现姬尔安白色的衣服已经润红,伤口已经崩开,但姬尔安却毫无知觉。
“公子切莫动怒,小心伤口。”庞离走过去扶他。
姬尔安又冲着唐叔喊道:“说话!”
唐叔道:“是无花少主赶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始末,他说会为公子查清楚。”
这时赵竹心才回过神来,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姬尔安转头看着她,抓着唐叔衣襟的手慢慢地松开,一步步后退,颓然坐倒在床上,缓缓说道:“出去。”他说这两个字的声音虽不大,却没有人敢再留在屋子里。
大伙儿退出房间以后,赵竹心想去问唐叔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问出口。
赵一平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好害怕,好害怕,那个姬公子刚刚好吓人啊。”
赵竹心看着她,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申时未过,天已黑得怕人。乌云好像要将整座城都压倒,世界就在一瞬间黑了下来,看来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一座废园内聚满了乞丐,一位丽人身着蓝衫,站在众乞丐之中,尤为抢眼。她盈盈拜倒,朗声说道:“竹心在这里先谢过各位。”
几个乞丐忙将她扶起,说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我们本是老帮主的属下,他老人家既受奸人迫害,我们岂有不为他报仇之理。更何况也不能让丐帮落入曲长秋那种小人之手。”
赵竹心带着安慰的笑容,说道:“叔叔他泉下有知,定要为有众位这样的朋友而欣慰。只不过……这次行动如果不能成功,那便要连累各位了。”
其中一个乞丐说道:“我们本就是丐帮弟子,誓与丐帮共存亡。”
众乞丐立刻齐声呼道:“誓与丐帮共存亡!”
伴随着众乞丐的呼声,天际一闪,废园被照亮了,可一瞬的功夫,又恢复了黑暗。但就在这一瞬间,前排的几个丐帮舵主已看见赵竹心眼中闪动的泪光。心中不禁对这二八年华的少女又敬又叹,想到这样一个小姑娘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又有多大的胆量才敢与曲长秋对抗,如果行动失败了,她是不是也将香消玉殒呢?
大家似乎都已忘了,欲与曲长秋一争高下的人,是丐帮帮主赵一心。
赵竹心再次朗声说道:“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大家赶快各自回去吧。曲长秋一到,必会先找到我,大家现在以逸待劳,只等他来一决生死。”
轰隆隆的雷声震得人心发颤,赵竹心独自穿行在黑暗中,狂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街上已空无一人,连茶楼酒馆也提前闭店了,就在这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赵竹心忽然看到一点光亮,似乎还有店家在营业。她本想快些赶回客栈,可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了,既有落脚的地方,索性就去瞧瞧。
赵竹心才要迈进那家酒馆,小二拦住她,脸上堆笑,说道:“不好意思,姑娘,我们这就要打烊了,您且去别处吧。”
赵竹心将脸一板,说道:“怎么早不打烊晚不打烊,偏偏我一进来就要打烊?”她向店内看了一眼,见一个人正在喝酒,桌上摆着几碟精致小菜,还有两壶酒,心中更气,指着那人道:“怎么他来得,我就来不得?”说着便硬要进店。
店小二十分为难,说道:“可不是我们故意不招待姑娘,这人喝醉了,赶也赶不走。这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我们……这也没办法。”
正说着又响起一声闷雷。赵竹心本也不是非进去不可,见那店小二实在为难,也只好作罢,转身出了店门。只听那店家跟那醉汉说道:“客官还是快些吧,不然一会儿这雨要是下起来,只怕您就走不了了。”
没听见那人答话,只听得“叮”的一声,店小二的语气有些犹豫:“这……这……掌柜的……”
“唉!”掌柜的叹气道:“见钱眼开是吗?你还想不想回家了?赶紧打发他走吧。”
跟着听那醉汉嚷道:“放手!银子不是给你了吗?为什么不让我喝酒?”赵竹心竟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看时,恰好那醉汉正被店小二送出门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赵竹心借着店内的灯光,仔细瞧了瞧,惊呼道:“姬公子?”
她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夜里买醉的酒鬼,竟是那高贵倨傲的姬尔安。
小二问道:“姑娘认识他?”
赵竹心点了点头。
小二道:“那太好了,姑娘赶紧送他回去吧。”说完边摇头边叹气,返回店内。
赵竹心扶着醉醺醺的姬尔安,问道:“你为何喝这么多酒?也不怕伤势加重。”
姬尔安双眼半睁半闭,盯着赵竹心看了好一会而,忽然就笑了:“是你啊,我就知道他们是骗我的,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么。”跟着一把将赵竹心揽在怀中,赵竹心吓了一跳,却怎么也推他不开。
只听姬尔安口中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我只是吓吓你,并没有想真的罚你,你别怪我。”
赵竹心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她正想再用力些挣脱姬尔安的束缚,忽然姬尔安的手自己就松开了,他整个人都倒了下去。赵竹心忙扶住他,用手去晃他,“喂,姬公子,姬……”姬尔安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一道闪电再次照亮天空,雷声还未响起,大雨便倾盆而下。赵竹心托着姬尔安快步走着,可雨来得又急又大,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已全身湿透。赵竹心轻功虽高,可毕竟力气有限,负着姬尔安,支撑不了多久。
大雨之中,赵竹心辨不清方向,发现自己竟走错了路。正在一筹莫展时,看见路边有座亭子,只好先扶姬尔安进去。她将他放下,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看着那倾盆的大雨,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不免有些烦躁。
她回头看姬尔安正瘫坐在地,本有些生气,可忽然想到他还有伤在身,赶忙去查看他的伤势。本就未愈合的伤口经这么一番折腾,哪里还能好?姬尔安的衣服上已渗出了血。
赵竹心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解开姬尔安的衣服,又撕下自己的裙角帮他重新包扎了一下。受伤的姬尔安在狂风骤雨中,身子开始发颤,赵竹心帮他把衣服穿好,可还是无济于事,衣服早已都湿透了。她用手去捂他的脸,可姬尔安还是不住的颤抖,赵竹心自己也被风吹得瑟瑟发抖,于是将姬尔安抱在怀中,才觉略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