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眼睛往下垂:“这、这,老同志你也让俺们难办,俺不能干昧良心的事啊。”
“要说留在部队,我也想留,但在这个时候,我更愿意把这个机会留给兄弟,答应我好吗,让我们共同守着这个秘密。”一双有力的大手搭在我们肩膀上,对面是田龙带着湿气的目光。
“嗯!”我们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们的老兵,总是无私的做着自己的事,他们远去了,却将崇高的精神刻在营盘上,营盘如流水,精神却带不走,刻在营盘上面万古长青,我不得不尊崇他,就连那晶亮的目光也一次次的在我梦里出现。
晚上的时候,分队长回来了,他来到我们班,拖一个马扎坐过来,心情沉重的吩咐:“卢超,去,把我买的酒拿过来。”
卢超跑步将他未送出的酒捧了过来,是两瓶茅台。
分队长沉声道:“我真的不想你们走,你们任何一个人走了我的心都会像刀割一般难受,我是你们的老大哥,但这个时候却不能帮上半点忙,我对不住你们啊。”
田龙在旁边不敢说话,眼睛里分明有晶亮的液体在闪动。
班长脸上是少有的严肃:“队长,大家都知道,为了我们能留下来,你出去送礼,看到你这样作难,我们也于心不忍。”
分队长声音低沉:“二期士官名额太紧,师常委都不松口,今天我坐在这里,心中有愧!我没有照顾好大家,我这个分队长当得不称职,不能给你们带来什么,杨志明、孙强、田龙,你们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太没用,你们辛辛苦苦跟着我干了几年,我不能让你们带着遗憾离开部队啊!”分队长说完已是满眼泪花,其他人都满眼炽热的看着他,一股热血在心中沸腾。
田龙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不,分队长,这不是你的错,你曾经说过,不管是走还是留,我们在你心中永远都是你的兵,永远都是血狼分队的战士。即使我们有人走了,也是优秀士兵,这就足够了,不论谁走谁留,都会正确对待的,有你这句话就足够……”
孙强看我们几人一眼,端坐于马扎上:“队长,今年我退伍吧,不呆了,不呆了,再呆下去,我会更舍不得的。”
田龙阻挡:“不行,孙强不能走,我早已打算回去,已经跟家里说了。”
队长腮帮抖动:“都别争了,都别争了,你们谁走我都舍不得,你们都是我的兵,都是好兵,有了你们,我这个分队长当得才有劲,我知道你们是怕让我作难,但越是这样我心里越难受,胡铁飞!”
胡铁飞迅速站起,高声答:“到!”
“把酒倒上,今天和弟兄们喝一次!”
大家情绪暗涌,端起杯中酒:“干、干。”
“咣铛”一声,一个水杯掉在地上:“队长,队长,我莫天柱不走了,我莫天柱就呆在这里,我要和大家战友呆着,我、我、我再走就太对不起兄弟们了,我莫天柱也不孬,我是大老爷们一个。”
大家睁着血红的眼睛看他,队长将马扎再靠前,杯子往旁边一扔:“不走好,不走好,我们一家人并肩做战,我们要让烈士的血不白流,要让这青春岁月永长存,要让那战友情谊高于天!”
“干!”
“我留在这里要让丫看看,谁还活腻味了,往我枪口上撞!”莫天柱平时不怎么言语的汉子,情感闸门一旦打开,竟是热泪盈眶,我们围成一圈,斜着身子站起,队长拍拍莫天柱的肩膀,伸出手来,大家的手依次伸了出来,老茧重叠在一起,伤疤重叠在一起,眼神重叠在一起,堆彻出信念的堡垒。
大家吼道:“一生战友,生死兄弟!”
“总部、师部领导对血狼特种分队尤其重视,对二期士官的评议,大家要从大局出发,本着一颗公正心对待,不能夹杂个人感情,充分发挥你们自己的**权利……”11月24日,政治部周干事已进驻我队,为做好老兵复退工作,不管是**评议还是送站,都由政治部周干事组织协调。
田龙摆头默许的看一下我们,我的眼前马上模糊了。
周干事当场唱票,田龙票数最低,仅有两票。
下午,找了每个人谈话,经周干事和队长研究决定,班长和孙强两人拟套选二期士官,田龙拟退出现役安排,上报政治部批准,得到这一消息,田龙脸上满是释然,而我们的心里却一阵一阵泛酸……
汽笛长鸣,钢轨伸向远方,喧哗。
火车马上就要出发了,总部领导沿站台挨个送站,当少将副总谋长走到我们跟前时,周干事马上敬礼介绍情况,总部领导一眼就看到已摘除领花、军衔的田龙,上前和田龙老同志握手,叮嘱路上要注意安全。广播里传来声音:“请乘座K79次的旅客们注意,火车马上就要出发了,送站的旅客们请下车,未上车的旅客请及时上车,火车马上就要出发了……”
这是催促的声音,我们根本不想听到,我们多想再呆一会儿啊,一次又一次的拥抱、握手,那么多的话到嘴边却又话不出来,撞击着胸膛,汹涌澎湃,离别如同一把利剑,刺中了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目光变得坚毅、迷离、紧迫,害怕抓不住,紧紧盯着,害怕看不见,湿了又擦,害怕不坚强,咬牙强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