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你了,别紧张,好好表现。”我接过递过来的麦克风,这时才第一次正经看了一眼莫小军,就是因为在我紧张的时候他的一句安慰。
莫小军这人太一般了,属于放到人堆里用铁锹挖都挖不出来的。一米七零不高,工薪阶层不富,相貌平平不帅,他简直是成功地躲开了女性对于配偶的所有希冀与憧憬。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为什么就跟了他呢?我现在仔细想一想,大概也只能归结于我口味比较特殊了吧。现在的莫小军出来进去也算是有了点“人样”,那完全是因为我的独具匠心与殚精竭虑。古有华佗、扁鹊救民疾苦妙手回春,今有我杨静怡打扮亲夫改头换面。
话说当时我也就只是看了他一眼,若是眼神中稍有点感情色彩,最多也就是感谢,感谢他在一个女孩慌乱的时候给了一句无意的安慰。
我握着麦克风再一次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想象了一下评委席上循循善诱的梦想导师,观众席上热情洋溢的观众朋友,一切都是那么和谐。我扬起嘴角微笑了一下,然后大步走上了舞台,朝着灯光亮处走去。
“评委老师好,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把自己准备好的开场白背完了,才敢抬头正视对面,观察这个将要把我这颗新星送入轨道的发射中心。
舞台对面的情形与********里虚构的完全不同,没有明星评委,没有热情观众,甚至连灯光都没有我想象中的闪亮。对面坐的是四个……可以说是评委吗?以我对娱乐圈的粗浅了解,对面这四位裤衩背心凉拖鞋的宝宝,根本无法与我记忆宫殿里的任何一位明星对号入座啊。再看这些观众,如果算的上观众,那也是最不负责任的观众了,喝饮料吃瓜子简直把这里当成他们班级元旦联欢会了。事后我才知道,电视台的海选并不在电视上播放,所以台下坐的也就不是明星大腕,是节目组半个月都顾不上洗头的导演,而观众席上的人要不就是节目组的人,要不就是闲着没事来看人闹的人。
导演们也没跟我客气,大概是前边进来的几个选手都没什么出彩的表演,四个导演都是一脸的郁郁寡欢。女导演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像是大姨妈迟迟不来,男导演一脸清心寡欲似乎是女朋友的大姨妈迟迟不走。
导演有气没力地用桌子上的麦克风对我喊道:“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语气之平淡,像是手机软件直接从文字翻译过来似的。不过这倒是让我不再那么紧张了,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唱了。
“爱淹没了你,你才抓住了我……”本来是两个糙老爷们的歌,经我一改编细腻了许多,我歌声一出就抓住了听众的耳朵。
女导演眼神中渐渐有了神采,男导演迅速来了第二春,连一旁低头玩手机的场工大哥也抬起头往台上看了。这些变化我是看在眼里的,虽然没有鲜花掌声但这也无疑是给了我莫大的鼓励。
我内心十分受用,接着完美地演绎这首伤感情歌,几度情到深处幻想自己通过这个节目一炮而红,华纳、寰宇、华宇、滚石都纷纷打来电话要和我签约,接着我的单曲、专辑、MV纷至沓来,然后是广告、代言、狗仔、花边。这还没有结束,凭借姣好的外形,精湛的演绎,我“被迫”转战电视剧领域,与孙俪娘娘后宫撕逼,一举捧回飞天、百花、金鹰奖。而后小屏幕转战大荧幕,和吴亦凡银幕初吻又夺下金鸡、金马、金棕榈……接下来的故事太多了,总之姐红了,不是一般的红,也不是相当红,那简直是姹紫嫣红。
为了最后给大家留下一个意欲未尽,回味无穷的感觉,歌曲结尾我设计的是一个平地高拔的高音。这个高音平日里是我踮起脚尖可以企及的高度,但是今天状态可谓登峰造极,轻轻松松就冲了上去,演绎堪称完美。此时我的激动心情难以自抑,觉得情感到了应该来个优雅的endingpose,一手摘下头上的小礼帽,想手拿礼帽单手画个半圆,潇洒地把礼帽收到胸前,然后给导演们一个彬彬有礼地鞠躬。
只可惜这个动作是我临时兴起加进来的,没有事先做过彩排,由于此刻情绪太过于饱满,这个半圆还没有画完,礼帽脱手而出了。那一刻我心情一沉,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次演出事故,观众要是因此而一片哄笑,我堪称完美的表演或许因此就有了污点。但我转念又一想,有的球员赢了比赛也会脱下球衣扔向观众台以示庆祝,有的主持人念完的手卡也会把手卡飞向观众席。我这endingpose也不算是前无古人,观众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可能就能领会到我这最后一掷所包涵的深意了呢。
在那短暂地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我的内心竟然有如此多的变化,这一刻时光似乎格外的漫长,像是导演特意给了我一个慢镜头。我强装镇定也没有接着盈盈失礼,而是眼睁睁注视着小礼帽的去向。
我精心挑选的黑色小礼帽此刻就像是一只黑蝴蝶,起舞翩翩,奔着评委席就飞过去了,以我高中六十分的物理成绩也能画得出这条有初速度有重力加速的抛物线,如果不出所料这条抛物线就恰巧经过女导演的脑袋这一点。
忽然就像是有人关掉了慢镜头播放,帽子朝着女导演急扑过去,吓的女导演花容失色,毛都炸起来了,一个大跳坐进了旁边男导演的怀里。这下惨了,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太大,我万没想到结局是这样的。
在场的所有人见到这一幕哄堂大笑,女导演表情尴尬,挣扎着想从男导演的怀里爬出来,可慌中出错一只手按到了男导演要害之处,男导演一声初入皇宫的惨叫让大家笑的前仰后合,有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此刻全场的焦点显然不在我这里了,我站在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这样傻站在台上看热闹似乎太不礼貌,这场闹剧毕竟是因我而起,可要是此刻冲下台去帮忙,似乎我也做不了什么,弄不好女导演恼羞成怒我还得遭受身体伤害。思虑再三,我还是觉得趁着现在没人注意,偷偷溜回后台的好。一路小碎步我就跑到后台了,头也没敢抬,把麦克风交给后台的导演就灰溜溜逃出电视台了。
在回来的出租车上我万念俱灰,出租车司机几次和我搭话我都没接,我表情凝重地在祭奠自己的明星梦。司机也感到气氛不对,以为我是刚刚失恋了,也不敢再打扰,一时间出租车内氛围凝重。
华纳、寰宇、华宇、滚石、飞天、百花、金鹰、金鸡、金马、金棕榈……一件件一桩桩在我眼前如泡沫般破裂,伤害了一个善良的并无恶意的小姑娘,只因一个糟糕透了的endingpose。我双手掩面打算大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回忆起那个惊慌失措一脸尴尬的女导演我竟然笑出声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一发而不可收拾,直至后来笑道捂着肚子前仰后合。司机师傅频频侧目,以为我这个为情所困的姑娘是彻底疯了。
我也理会司机师傅异样的目光,就这么一直放肆地笑着,笑够了才直起身子靠在座椅后背上,侧头看着窗外的夜景,心想今天能近距离看到这么幽默的“喜剧小品”老娘也算是值回票价了。
回到学校后,一连好几天我的“神经病”还是会间歇性地发作一下。课堂上、图书馆寝室中,我都会莫名奇妙地笑起来。同学问我怎么了,我一边笑一边说没事没事。
又过了几日,我的病渐渐好了,这件事也在我的脑海里慢慢被学校的杂七杂八冲淡。
这天正在图书馆里和小格格一起看书,我在看一本穿越小说,内容很烂大街,一个现代社会里地地道道的loser,一个不小心穿越到了古代,以自己从电视剧里看到的一点历史知识横行江湖叱咤朝堂。用一句现在比较流行的话讲就是“不用多久,猪脚就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但是这种一眼就猜到结尾的故事情节,我怎么想也没有一点小激动。
小格格在一边翻书一边完成昨天老师布置的课下作业,学霸就是和我这类学渣有本质区别的,要不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寝室的姐妹,我想我们很难成为朋友吧。
摆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是一个没有储存的手机号。这种骚扰电话,最没品位。动不动就问我,“我们的新楼盘开始预售了,交通便利,南北通透,主客卧一致向阳……小姐您要不要买一套?”;“小姐您好,我们这里是二手车市场……”
我真不知道是谁出卖了我的电话号码,但是我一个女学生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势力买房买车的潜在客户,所以接到这种电话,我不等他说完就一致回复:“没钱。”
但是我真怀疑他们在针对我,马上就有电话打过来问我:“小姐我们提供无抵押贷款服务……”
所以现在再看到这种没有存储的手机号打过来,我都是随手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