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妍衫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馆旁边的一条江的岸边,此时已将近傍晚,她揉揉头,想要坐起,背后的伤口却疼得厉害。她勉强撑起身子打量四周,却发现了一位蓝衣女子临江而立,她立刻警觉起来,问道:“阁下是?”如今她有伤在身,硬拼总是不利的,倒不如,来明的。
女子并未转过身,只是略带笑意的说:“你总算醒了”徐妍衫偏头,试探着问道:“蓝婇,是你吗?你。你既和那位大人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她垂下头,不再说话。片刻后女子走了过来轻笑着说:“曾经是蓝婇,不过现在不是了,倒也不对。应该说,曾经的曾经,我叫楠瑾,只不过现在变回曾经的曾经了而已。还有,和那位大人走,可是我义父徐彧泽吩咐的呢。莫非,小姐你,不知道吗?”她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像是在嘲讽。徐妍衫瞪大眼看着她,她转身,临江而立,缓缓问道:“小姐可知,为什么老爷一向不允许你出门,而那日便允许了么?小姐可知,楠瑾为什么会一失手抱着小姐掉进湖里么?小姐可知,为什么老爷要收养我吗?小姐可知,我曾经,曾经也是有家的么?”
徐妍衫微微摇头,不停后退,楠瑾却转过身来,扣住她的下巴,微笑着说:“现在,楠瑾来告诉小姐好了。”她微笑着,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很久以前,唔。。其实也不算太久,徐彧泽娶了一位女子。不过却是强娶,他趁那女子心仪之人不在时,将那位名满江南的歌姬娶了回来,酒楼里的掌柜只爱钱,徐彧泽又是当第一富商。于是,一个愿娶,一个愿卖。任那歌姬如何反对,也是被娶了回来,起先时,那歌姬死活不依,后来啊经过半年时间的磨合,她发现自己竟有了徐彧泽的孩子,这下子,她就算再不喜欢徐彧泽,也不再寻死。毕竟是生命的延续,她抚着微平的小腹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徐彧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放松了对她的看管,渐渐地,开始陪她一起上街。可就在一天,他们一起上街时,与她两情相悦的男子——当朝大将军,凯旋回国。他骑着马,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一两岁大的小婴孩。她一回头就看见他,亦看见了他怀中的婴孩。她愣在原地,眼角泛红,最终却对着徐彧泽笑了出来,如今,自己已嫁作人妇,又如何祈求他对那份感情忠贞不二。她笑着笑着,口中溢出鲜血,晕倒在徐彧泽怀中。也是,她从小身体就有病根,常年与药为伴,如今有了小宝宝,不可以吃药,咳血之症自然就犯了。
她生产那日,风和日丽,就在徐彧泽以为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一个噩耗传来,她大出血,徐彧泽不惜重金,请了附近最好的大夫,总算保住她母女二人的命,是啊,是个女孩。徐彧泽不顾一切冲进去抱住塌上那个薄弱的像纸一样的身体。那个女子,无力的笑笑,撒娇似的对徐彧泽说要看看女儿,徐彧泽忙亲自抱过来交给她。她说:“小脸皱巴巴的。”徐彧泽说:“长大点自然会漂亮的。”她笑了,是病态的苍白掩不住的绝代风华。她说:“是啊,长大会漂亮的。”庭院中有家丁禀报出事了。徐彧泽还未来得及起身,门外便闯进来一人。他手持长剑,她的笑似乎刺痛了他的眼。他提剑指着她,一言不发。她的笑僵在脸上,红了眼角。徐彧泽抱紧了她,斥问道:“你来干什么?”他不语,默默看了她一会,扬剑割下衣袍的一角,转身就走。她自然知道割袍断义,可这能怪她么,先不说他怀中的婴孩。那时,她为了他死都不嫁时,他又在哪。现在,倒是来怪她了么。她忧从中来,竟忍不住的咳了起来,嘴角溢出鲜血,她不住的咳着。徐彧泽来不及去请大夫时,她抬起左手,向着他的背影抓去,茫然又无措,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徐彧泽握住她的手,七尺男儿却忍不住流下泪来,他抱着她呢喃:“一切都会好的。”她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在徐彧泽掌心艰难的写下“妍衫”二字,便永远阖上了那双曾经风华绝代的眸子。徐彧泽看着她的脸,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坐,便是一下午。
从此,他步步为营,从富商到官员,其中艰辛,谁人知?他以权谋私,终将昔日的大将军拉下水,他以为他已将他随从悉数杀死,却没想还是跑走了一个,于是他抱走了他榻旁那个熟睡着的约莫八九岁的小孩,他猜这是将军之女。希望以后那个家丁能为了将军后裔的命不要将这件事供出来。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楠瑾并不是将军之女。所以那日,他听说有朝廷命官来彻查此事他打听好王步悠一行人的所在地。当天中午就让楠瑾带小姐出去,他命她想办法和王步悠走,接近他,杀死他。徐彧泽没想到这女娃竟目睹了将军惨死的样子,只是当时吓晕了,然而仇恨的种子却埋在了幼小的心灵里。他以为她睡着了,便将她抱回家,没想到却铸成大错。楠瑾确实留在王步悠的身边了,不过她却利用这段时间找到了当年那个随从,协助王步悠查案。一手将王家置于死地。
徐妍衫仰着头看向楠瑾,颤声问道:“我爹呢,张爷爷呢,小允,,,小允和小安呢。”楠瑾噘了噘嘴笑着说:“老爷犯了那样的错,自然被处死了,张爷爷,小允和小安不让我带你出来,自然被我杀了。”她说的轻松,笑得天真。徐妍衫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爹,竟让楠瑾带自己去江边演那样一出好戏,丝毫不顾自己性命。她无法想象自己担心的蓝婇,一手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无法想象自己自作主张,却害了张爷爷三人的性命。她抱着头,募得痛哭起来,她看到小安鲜血淋漓的向她走来。于是她猛的起身,胡乱挥舞着手臂哭的很是伤情。曾经的徐家大小姐就这么疯了。楠瑾看着她四处躲避着,最后绝望的跳进了江中,跳下去时,她突然笑了,仿佛垂死的人得到救赎一般。满足的闭上了双眸。
楠瑾没有杀小安他们,她将他们藏在暗处,点了穴道,让他们目睹这一切算是,一点回报。儿小安等人的死只是她为了让徐妍衫万分痛苦的死去编造的一个谎言。最后,她赢了,她大仇得报,却莫名的想哭,她在江边坐了一夜。至此,不知所踪。
后来,不停有人在这江中丧命,人们为了祭奠徐妍衫,便做了法事,从此,这条没有名字的江便改名,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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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如是咂咂嘴,听了这样一个故事却未见她有什么悲伤的神情反而笑吟吟的问船夫:“船家可是那家丁小允的后人?”船家大惊,墨如是吐吐舌头:“现在的老人家好生无趣,喏,让我听了这么精彩的故事,辛苦您了,这是您的报酬。”船夫看着那一甸不晓得金块和墨如是微抿的嘴唇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飞也似的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在心里念叨回去拜拜佛,日后可万万别遇到这么难缠的女子了。
船家走后,已是深夜,这家店临江而建,她走到窗边,看着深夜中安静无比的徐江笑了笑,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笔墨纸砚来,她回到案几旁,铺好纸张正欲写些什么东西时,却皱了皱鼻子。她似乎嗅到了什么。墨如是再次来到窗边,看着夜色中蜿蜒流动,美丽的诡异的徐江,若有所思。片刻后,她笑了笑,收起笔墨,轻念道:“唔。。算了,反正这个故事现在也不完整,不如日后再写。”
她关上窗,熄了烛,走到塌旁,盘身而坐,伸了个懒腰“该睡觉了。”
一夜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