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囚车在大街上缓缓移动,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争相围着囚车张望,人群摩肩擦背、挨挨挤挤,就差没钻进囚车里面去。囚车在涌动的人潮里显得那么渺小,远远望去就如同漂浮在人海中的一叶小舟。
卫兵紧紧护在囚车周围,面对波涛澎湃的人浪一个个表情凝重,生怕发生什么意外,毕竟为捉拿囚车上这个罪犯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有数十个捕快为这个案子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也可以说这个罪犯的归案是用数十条人命换来的。
囚车上的人蓬头垢面,脏兮兮的囚服与五官浑然一体,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不过从他略显空洞的眼神里仍可看出一丝冷酷与凶残。
嘈杂的人群里不时有人小声议论——
“快看,快看!这就是身背上百条人命的采花大盗米石峰。”
“知道,这小子可够毒的,七州十二府上千名捕快都拿他不住,死在他刀下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知有多少!”
“**奶奶!这小子简直不是人,光咱们江宁府死在他手里的年轻女人就有二十三个,都是先奸后杀,手段他娘毒辣着呢……”
“听说各州府县衙的捕快为了捉拿他,死了好几十号人……”
“这小子没人性,打他!打他!”
一传十,十传百,人群越来越激动,开始有人往囚车里扔石子、扔烂菜叶。到了后来,石子、菜叶、鸡蛋、砖头瓦块雨点般砸向囚车。“宰了他!剐了他!”义愤填膺的百姓此时情绪激动到了极点,一开始投出去的还是些小石子、小瓦块,后来鹅卵石、半头砖、整棵的大白菜、整块的土豆都朝囚车飞去。
不时有东西砸在囚犯米石峰身上、脸上,他禁不住皱了皱眉,不过马上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一个快死的人了,还怕这些。
囚车终于来到城东“演军场”,这里以前是练兵的地方,后来不知怎么就改成了专门砍犯人脑袋的法场。
囚犯米石峰跪在法场中央,旁边两个头上插着红花的刽子手各擎着明晃晃一把鬼头刀。此时离午时三刻还有不到半柱香时间,米石峰抬头看看周围喧杂的人群,成千上万一眼望不到边际,能死在这种万人瞩目的环境下也值了,再想想自己玩过的女人,怎么也得有上百吧,想到这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恶毒的笑意。
“老子十几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始终一言不发的米石峰临死前终于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喊声扫过整个法场,透出一股狠毒和霸气,人们心头不禁一颤,一丝凉意从脚尖直窜上后脊背。到底是恶魔,死都不让人安生。
“行刑!”监斩官一声令下,鬼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罪恶滔天的采花大盗米石峰人头落地。一股热血从脖腔喷涌而出,黏黏稠稠的红色液体形成一道血雾,人头滚了几滚,终于停住不动,一双圆睁的眼睛似乎表示出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片刻的安静,接下来是沸腾的欢呼声……
残阳如血。午时还人声鼎沸的法场恢复了冷清的原貌。狂风卷起的血腥弥撒满整个法场,已经僵硬的尸体依旧横在原地,应全城百姓要求,米石峰的尸体暴尸三日。黄昏时分,天空似暗还明,浓重的朝霞布满西天,一个中年男人东张西望鬼鬼祟祟来到法场中央,看看四下无人,慌慌张张从怀里取出一个白布包,一层一层打开白布,里面是一个白面馍馍。中年男人双手掰开馍馍,一手一半,弯腰在沾满鲜血的地上用力擦了几下,两半馍馍上登时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块。中年男人将带血的馍馍重新用白布包好,揣进怀里,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急匆匆逃离现场……
三个时辰后,日头早已落山,取之而来的是若隐若现的星斗,但是风并没有停,依旧肆无忌惮地蹂躏着大地。二十几条黑影偷偷溜到法场边缘,沉寂片刻瞧瞧四下无人,分别以极快的身法冲向法场中央的,七手八脚将尸体连同头颅装进口袋,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第二天,米石峰的尸体失踪成了江宁府头条新闻,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的说尸体被野兽吃了,有的说被仇家碎尸了,有的说被手下人偷去埋葬了,还有的说尸体成精自己跑了……官府派出大批捕快四处寻访打探,一无所获。由于丢失的只是一具尸体,官府和百姓也没太在意。数月后,米石峰的话题已经被人们彻底遗忘。没有人还记得米石峰临死前唯一的那句话:老子十几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五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