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奇迹,也没有温暖”夜溯墨心底响起了这个声音,很冷淡很平静。
此刻的夜溯墨,意识模糊,不知自己在哪里,只是在心里不断的响起这个念头,一道寒意袭来,他本能的蜷缩起来,当然,如果他此刻有身体的感觉的话。
那道寒冷的感觉不断游走,夜溯墨蜷缩的再紧也于事无补,可是脑海中依然不断回响着话语:“这世间,哪里会有奇迹,哪里会有爱……”不知不觉,在那道寒冷的侵袭中已经麻木,意识越来越模糊的夜溯墨,忽然感到一阵温暖,就如同小时候,扑在母亲的怀里撒娇……
一瞬间,诸多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爆开,小时候母亲给他做的冰糖八宝粥,在他撒娇的时候抱着他摸他的头,而这一切在他没有修炼天赋后始终未变,直到后来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
“原来,我也曾被如此爱过,我也曾经拥有过爱。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味的冷漠……”夜溯墨意识已经模糊,却不知为何会萌生这个念头。不知不觉,那道寒意竟然悄然消失。
夜溯墨浑然未觉,但是意识却渐渐开始清晰,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想,小时候和夜溯璃的点点滴滴……一起偷吃饭菜,一起看星星,一起看典籍……
“溯璃……”夜溯墨的意识一点点开始清醒,“溯璃还在司玄院等着我……这是哪里,我要去司玄院,我……要活下去!”
夜溯墨的意识清醒了过来,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我……死了?”夜溯墨对着眼前的黑暗沉默了许久,“不对,手上……有一丝寒冷。”如果自己死了,又怎么可能有感觉。
夜溯墨努力去控制双眼睁开,这种感觉很玄妙,明明觉得自己醒着,可是身体始终无法做出反应。
“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溯璃还在等我……”夜溯墨如是想着,“赵伯……胡苟……陈文……小李……我还要给他们报仇……”
“是的,我要活下去,我要给他们报仇,我要去见溯璃,我要……活着!”夜溯墨的眼皮微颤,终于,双眼缓缓睁开。
“这里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穹顶,虽然没有转头,但是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身边有一个火堆,火光映射在墙上,忽明忽暗。这是一座山洞。
“啊,你醒了。”一道声音传来,夜溯墨吃力的微微抬起头,想看清这道声音的主人,因为……这个声音是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
“不要乱动,你刚醒来还很虚弱。”那道声音再细听,又感受到了淡淡的温柔,很软很柔,听着很舒服。火光忽然变暗了,并不是因为火熄灭了,而是那道声音的主人遮住了夜溯墨的视线。看清那道声音主人的容颜,夜溯墨不禁愣住了……
她的样子很美,但又不是绝美,只是看着很舒服,眉宇间很柔和,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如烟砂般的细眉之下,是一双格外清冷的眼睛,还有那瘦削的鼻梁,和饱满但并不娇媚的双唇……
如果说夜溯璃是那种温柔的小女子,那眼前的女子则比她多了几分清冷,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可是看着却又感觉那般柔和宁静。
只是……她脸颊的右半边脸带着一张面具,从额头一直到鼻子,都被那张面具遮住了,面具的做工很精细,淡淡的银色中映射着恍惚的火光。
见夜溯墨定定的望着自己,那名女子似乎是笑了笑,“这面具,是师门规矩,只为不惹什么债罢了。”
夜溯墨并未回答,而是暗自提了提力气,用手臂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所幸身边就是一面石壁,他靠在石壁上吃力的喘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却发现那道伤痕早已不见。
是的,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刀,从胸口一直到腹腔,都被砍破,玄气入体,早已把心脏击碎,可是他此刻却还活着。
仿佛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那女子走到他身边,坐下,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充满挑逗的一个动作,可是夜溯墨并未感觉到这其中的旖旎,而是一种很平淡的,很简单的关心罢了。
“你确实已经死了。”那女子清冷的话语响起,她坐直身体,和夜溯墨对视着,“我在山道上行走,看到你们的马车,本来准备讨些吃食,却发现了那一幕惨状,他们都死的很惨,都是被玄气入体捣毁心脉死的。我一个个探过来,唯独你。”那女子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古怪。“你的心脉虽然也被毁了,可是并没有被玄气击碎,但是你还是死了。”
夜溯墨对于她这番有点杂乱的叙述有点茫然,眼神慢慢回复到过去的古井无波,“我凭什么信你。”语气很平静,也很冷淡。他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娘就教过他,女人的话最不能信,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那名女子又开口了,但并没有理会他的质疑。“你死前有很强的求生意志,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尸首还有温度,心脉虽被毁去,体内却没有那些玄气乱窜,别的经脉都相当完好,于是我斗胆尝试了一下我们门派的秘法。”
说到这里,那名女子看到夜溯墨的眼神依然那般沉静,深吸了口气继续道:“秘法施展的很成功,但是你的心脉依然是破损的,也就是说,你现在更接近于传说中的那种……”
“行尸。”夜溯墨接着她的口说道,“行尸都是见人便袭击,神智皆毁,为何我还能思考,还如同常人一般呢?”望着她的眼神,夜溯墨在心里想了许久,自己的身世,天赋没有一点足以让对方图谋,如果自己只是对方的试验品,那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也就只有她了,于是夜溯墨选择了相信她,或者说,他没的选。
“我们门中的秘法,并非创造行尸,而是激发人体生气,在摒弃心脉之用后,以天地玄气为引,让死者强行回复生机的法门,而且你的魂魄并未散去,因为你不想死。”
夜溯墨闭目,那名女子也不再说话,气氛一时间有点凝重,半晌,“既然是逆天而为,那我这生气总有散去的一天罢。”
那名女子对夜溯墨能够想到这点有些许的意外,沉吟片刻,“不错,我救你的时候只是单纯想救你,并未想那么多,如今你既醒来,我们自然要想些法子。”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背着双手走到山洞门口。夜溯墨的行李早已经在那场厮杀中被受惊的马匹不知拖去了何方,但是他所坐的那辆马车和马匹尚且还在,此时正在洞口停着,几匹马低头吃着草,不时打一个响鼻。
“极西之地有幽寒之脉,那里有座雪山,上面住着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山上更有一种传说中的神物千年冰言,可以医死人,生血骨,若我们能得此物重塑你的心脉,那你便可免去一死。”
“还有多少时间?”夜溯墨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听不出悲喜。
“从定魂到散神,一月而已。”那名女子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说着,“况且那神物可遇不可求,那雪山上的大人物更不会理会我们这些蝼蚁,又何苦来哉。”
“若你不愿同往,我独自一人去便是。”夜溯墨扶着洞壁挣扎着站起身,看着那名女子的背影淡淡道。
“为什么,哪怕是一个毫无可能的结果。”那名女子依然没有转身,抬头看着夜空,今夜,是个月圆之夜呢。
“去了,我有一线生机,不去,我便在这安静的度过最后一月,然后死去,被遗忘。”夜溯墨面色苍白,但是扶着洞壁,站的很直,“这么明显的选择,还要考虑吗,我要活着,只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不能死!”
“有意思,今夜你还是歇着吧,命魂不稳,不能贸然行动。”那名女子终于转过身,眼眸中透过一丝笑意,“梦清鸢,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夜溯墨。”夜溯墨望着梦清鸢微微一笑。可是忽然嘴角的笑容僵住了。“有件事,我今晚一定要完成。”
“怎么了?”
“那些跟着我的仆从,我想把他们葬了。”
……
月光下,梦清鸢看着夜溯墨用双手刨开山边的土地,把那几名仆从葬下,双手早已磨破,鲜血直流,他却毫不在意,梦清鸢几次要帮忙,都被他制止了,他说这是他欠的债,七人的墓穴,都是他用这双手刨出来的,带着最深的悲伤和追忆……
天微微亮,鸟儿的啼叫透过清幽的山林传来,夜溯墨把胡苟的墓穴填平,这是最后一座了,他退后两步,对着这七座墓深深的行了跪拜礼。“我答应你们,活下去。”
“不痛吗?”梦清鸢走到夜溯墨身前,看着他这双血肉模糊的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瓶药。
“不,至少对他们来说,这种疼痛都已经是奢望了。”夜溯墨看着梦清鸢给自己的手敷药淡淡的说着,隐隐带着几分哀伤。
“走罢。”夜溯墨收回已经敷完药包扎好的双手,转身向着山洞走去,梦清鸢看着他的背影,初升的朝阳照在他的身上,一夜间,他背负了很多很多,可是他的背,依然挺得很直,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