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一道阳光透过林间洒向山涧,照在了夜溯墨和梦清鸢的身上,二人此刻正在溪边休息。
“她醒了。”梦清鸢看着怀里眼皮轻颤的小衣说道。
正背对着他们闭目休养的夜溯墨听到此话后身体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遭逢如此大的变故,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这个孩子,才能让这个孩子走出这阴影里。
小衣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夜溯墨和梦清鸢,茫然了半晌,终于一点点回想起了之前的事,双目噙满泪水,梦清鸢急忙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
夜溯墨眼中露出为难的神色,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你的舅舅和舅妈,都死了。我们赶回你的村子的时候,你的爹娘,也死了。”
小衣身体一颤,抬起头无助的看着梦清鸢和夜溯墨。“爹娘死了?爹娘死了……”梦清鸢把她搂的紧了些,她终于是忍耐不住,一头栽进梦清鸢的怀里放声大哭,哭声似把这空旷的山涧填满,二人沉默不语,这无言的悲怆,他们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你还有我们。”梦清鸢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
“对,你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小衣。”夜溯墨连忙附和着。
小衣又一次从梦清鸢怀里探出脑袋,“你们?”
“对,我们。”梦清鸢的声音依然温柔。
“你可以叫我溯墨哥哥,叫她清鸢姐姐。”夜溯墨坐在梦清鸢身边,轻轻揽过梦清鸢的肩头。
梦清鸢身体一僵想要反抗,但顾及现在的气氛终究没有阻止,只是在心底暗道夜溯墨此刻借机做的无耻之行。
“小衣,没有名字吗?”夜溯墨轻轻摸了摸小衣的脸蛋,虽然哭的梨花带雨,可是依然是孩童的眼神,并没有因此蒙受太多的阴霾,这也是值得庆幸的。
“嗯,从小爹娘就叫我小衣,没有说过我的名字。”小衣在梦清鸢怀里拱了拱。
“这样啊,那不如以后你就跟着我姓吧,夜……”说着看了眼梦清鸢,清?不妨用这个倾字更好。“就叫夜倾衣可好?”夜溯墨说着用树枝在地上写出了这三个字。
小衣看着地上那三个有些陌生的字,喃喃说道:“夜倾衣……嗯,就叫夜倾衣!”
“那,夜倾衣可是不能哭的哦。”夜溯墨笑着摸了摸夜倾衣的脑袋。
夜倾衣急忙用稚嫩的双手笨拙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说道:“嗯,夜倾衣不哭,小衣不哭!”
“对,这才乖嘛!”夜溯墨笑着起身,“你在这等等,我和你清鸢姐姐有话要说,放心,就在那边,你看的到我们的。”说着对梦清鸢递了一个眼色。
梦清鸢会意,安抚了一下夜倾衣,起身和夜溯墨走向溪边。沉吟了片刻缓缓道:“金乌朝日,是一种天赋血脉,而且一般都是伴随着紫凤鸾夜出世的。前者天生适宜修炼正道光明温润的功法,后者则天生对魔道阴柔鬼魅的功法有异常的天赋。二者各自修炼,在命途中,十八岁那年注定会相遇并且厮杀,只有一方能够存活,因为这世间的凤中王者只能有一只。”
“也就是说,小衣注定会和小川有一战吗。”夜溯墨看着远方的天空,风吹拂着他的衣衫,良久,“这小衣,如何安置?”
“我想把她带回师门,师门中功法高深的长老一定能够助她抹平心底的魔障,一心修炼,并且成为一个绝世强者。”
“不。”夜溯墨转身,看着梦清鸢坚定说道,“我不想让她修玄。”
这世间有千万人,每个人的想法都会有不同,都会有分歧,很显然,此刻的夜溯墨和梦清鸢,并没有妥协。
“为什么?”梦清鸢的语气很平静,即使她确实对眼前的男人动心了,她依然很平静,或者说故作镇定。
“小衣修玄之后,注定会遇上修玄的小川,二人一战,必有一死,我不想这对姐妹中的任何一人死去。”
“可是她若不修玄,小川一样会在命途中遇见她,然后面对没有反抗之力的小衣,一样会杀了她。”
“若我一直照顾她,我足够强,那这一劫,为什么不能我替她挡下来呢?”夜溯墨定定的看着梦清鸢,没有退让的意思。
“十三年,你能多强,紫凤鸾夜的天赋和血脉,在十三年里,足以成为一个御天上境的强者,甚至可以冲击凌宇境界!”
“我可以。”夜溯墨并没有被梦清鸢的提问逼退。
梦清鸢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深邃的眼神,紧闭的双唇,和那微白的面庞,也许他当初打动自己的,就是这一点吧。
她终于不再坚持,转身向着夜倾衣走去。“那便随你吧,只是你若照顾不好,可别怪我抢人。”
夜溯墨看着梦清鸢抱起夜倾衣,微微飘摇的衣摆,和枝头落下的飞花相映成景,宛若谪仙。夜溯墨竟是有些痴了,低下头看了看溪水中倒映的自己,握紧了拳头。“我需要强大的力量,去守护他们。”
……
入夜,夜溯墨和梦清鸢坐在一处山洞口,夜倾衣早已在洞中熟睡,火光映照在她恬静的脸上,只是眉头仍然微微蹙起。
“看这速度,明天中午我们就应该能到师门中告诉我的那条山道了,从那里我们可以到达青国。”梦清鸢看着身上携带的地图散发神识确认了一下三人所在的位置。
夜溯墨微微颌首,梦清鸢经过昨天一事总算没有先前的疏远感了,虽然感觉仍在躲避自己,但还是要比之前好上许多。
夜溯墨正欲开口,忽然脑海中神识一震,远方出现了一道气息,随即他感到胸口心脉位置一阵剧痛,面色惨白,冷汗不断流下。
梦清鸢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急忙上前,伸手按在他的胸口处,源源不断的玄气向他体内送去,可是症状并没有缓解,夜溯墨终于禁受不住那撕扯毁灭般的痛苦,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你对他施展了蝉羽之秋。”一道微风从洞外吹来,随之而来的,有淡淡的芳香,还有一位女子,清冷一如梦清鸢,脸上也带着一个面具,她淡淡的看着梦清鸢,“师妹,好久不见。”
“师姐!”来人正是梦清鸢的同门师姐,也是月溪门中梦清鸢最为亲近的人,名叫夙雪凛。“师姐,你快救救他,我上次无意中碰见了他,那时他心脉尽毁,但尚有一口气在,我斗胆尝试了师傅所传的蝉羽之秋,为他续命了三十日,可是如今才过了十日左右就……”说着说着竟是几欲垂泪。
“他是谁?”
“他叫夜溯墨,只是个很普通的修玄者而已,应该是哪个世家子弟。”梦清鸢这般说着,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夙雪凛心中暗叹这个情种师妹,一边俯下身子在夜溯墨几个穴位上检查了一下,当检查到心脉时,眉头微挑。
“怎么样了师姐?”梦清鸢见师姐眉头微挑,心中一紧,急忙问道。
“我问你,你知道,究竟什么是蝉羽之秋吗?”夙雪凛严肃的问道。
梦清鸢摇了摇头,“师傅不是说是可以把濒死之人以无上神通挽救的秘术吗?”
“确实如此,但是你知道这蝉羽之秋,是如何把人的性命留住的吗?”
“小鸢不才,还望师姐赐教。”
夙雪凛负手而立,没有看夜溯墨和梦清鸢,而是望着天上的月亮,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夏虫不可以语冰,这蝉羽也只能留在夏季,他的秋天,永远只在梦中,所以,这秘术从一开始就不妨说是一门幻术,只不过是欺骗的天地法则。”
梦清鸢没有言语,轻轻抚摸着夜溯墨的面庞,似乎在专心听师姐的解释,可是两鬓微微渗出的汗水,却表现出了她此刻的焦急。
“这引子,就是由施术者体内引出些许自己的生气,潜入要救的人体内,之后再让这生气散布他的全身,再配合这秘术的神通障目,便可以瞒天过海,为被施术者争取到些许的时日。”
夙雪凛说到这里,转过身,看着在梦清鸢怀里面露痛苦的夜溯墨,“只是,他之前受的伤是心脉皆毁,这些日子消耗又过大,生气已经散去大半,除非再由施术者渡入自己的生气,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梦清鸢想起这些日子的几次激战,也多少明白了为什么他的生气会提前散去的原因,急忙道:“我给,要多少,师姐,求求你,帮我传给他!”
“痴儿痴儿。”夙雪凛看着梦清鸢这情根深种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这生气是小事,只是这一番传入,却会让他失去和你有关的记忆啊,这,也是这门秘术的造化,所谓梦境,大概便是如此,醒来也就忘了。”
“什么,他,会忘了我。”梦清鸢面色微白,失魂般低下头,眼中闪烁着挣扎和迷茫。
夙雪凛长叹一声,“我去看看里面那个孩子,你……自己决定吧。”说着便缓缓走入洞中,火光映着她的身影在洞壁上不断晃动。
梦清鸢俯下身,轻轻用面庞摩挲着夜溯墨的脸,“你知道吗。月溪门弟子不能自由选择婚嫁,只能嫁于正道门派中人,所以我后来才会和你疏远,刻意去回避你。可是,溯墨,我爱你……”
她的眼神如痴如醉,却满含着泪,用双手抚摸过他的眉头,他的鼻子,他的嘴角。“我是多么想再一次扑进你的怀里撒娇,可是,似乎再也不能了……如果有来生,我还会爱上你,下一次,希望你能握住我的手……我爱你……”
梦清鸢的唇轻轻吻在夜溯墨的唇上,一股淡淡的氤氲绿光,顺着梦清鸢的身上一点点流入夜溯墨体内,慢慢的,夜溯墨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同样的绿光,这是生命的气息。
梦清鸢不敢大意,按照蝉羽之秋的施法要点开始布散这缕生气,那缕绿光顺着他的身体不断流动,最后在他的胸口缓缓停住,凝成了一颗绿色的光球,渐渐隐去。
“好了吗?”夙雪凛抱着夜倾衣走了出来,应该是用了什么玄术,夜倾衣眉头舒展,看上去有几分娇憨,睡的很是香甜。
“嗯。”梦清鸢轻轻放平夜溯墨的身体,站起身,脸颊早已布满泪水,梨花带雨。
“走吧。”夙雪凛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我们,去哪?”梦清鸢轻轻拭去泪水,却没有止住哽咽。
“去雪山,前些日子正道联盟开了一次会,决定带着这一批正道才俊去雪山历练一番,只要不惊动那位的底线,普通的历练还是可以的。”
“雪山……”梦清鸢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恢复光彩正在熟睡的夜溯墨,“如果有缘,也许还会再见吧……”
浓浓的夜色,渐渐隐去了三人的身影,而那闪烁着火光的洞窟里,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一个正安稳沉睡的男子……